他松一口氣,幫她順了順背,輕聲問道:“好點兒了嗎,不想吐了?”
許長夏神情木木地點頭。
一旁的顧洵之扶着姜初甯,沒再說什麼,隻淡聲道:“好好把人送回家。”
顧星恒如釋重負,忙說:“那我就先走了。”
他看了一眼還在狀況外的姜初甯,也不知道他哥和她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先替她默哀三秒。
你自己保重吧。
顧洵之的目光淡淡掃過他們,以前他住這裡的時候,顧星恒倒是也沒少來。
不過現在這台,倒不是他常來的時候登記的那台車。
顧洵之收回視線,看着無知無覺倚在他身上的人,隐隐覺得頭痛。
他回來也沒多少日,就見她醉兩回了,怕不是個酒鬼。
喝醉的人走不穩路,顧洵之無奈地将手繞過她背後,半扶半抱地帶着她進了電梯。
姜初甯頭暈得很,此時有東西靠,她下意識地就閉着眼将腦袋靠上去,減輕暈眩感。
但又不太清楚她靠着的是什麼,手動了動,無意識地摸了兩下,也感覺不出來,隻覺得鼻尖有股令人舒服的清淡氣息,像是高山清泉,胸口悶悶的感覺也減輕了一點。
顧洵之呼吸一滞,左手按住隔着襯衫在腰間亂摸的那隻手,警告似的低聲道:“别亂動。”
掌心的手腕纖細柔軟,他很快放開。
聞言,姜初甯雖然覺得不太滿意,但還是老老實實聽話了。
電梯上到頂層,她有所感應似的睜眼,被帶着走到熟悉的門口,口中喃喃道:“到家了。”
看來是清醒了一點,顧洵之覺得有些好笑,故意問她:“知道怎麼開門嗎?”
姜初甯點點頭,很順暢而準确地按了一個六位數密碼,門鎖瞬間傳來密碼錯誤的提示聲。
“……”
沉默兩秒,顧洵之拿起她的右手,握着食指指尖在感應屏上按了個指紋。
解鎖成功。
進到屋内,顧洵之熟門熟路地開了燈,房子還是他熟悉的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他不清楚她住在了哪個房間。
顧洵之垂眸看着仍然靠在他懷裡的人,輕聲問:“你的房間在哪裡?”
姜初甯眼睛也不睜,理直氣壯地搖搖頭,甕聲甕氣地說:“不知道。”
“……”
上一次直接醉倒就算了,現在半醉反倒是難搞。
顧洵之牽了牽唇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唬她:“不知道就睡沙發。”
這會兒她又有反應了,有點兒委屈地說:“我不要睡沙發……”
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回家了還要睡沙發,覺得說話的人有點無情。
為了不睡沙發,姜初甯認真想了想,形容道:“我睡在玻璃房的邊上。”
顧洵之聽懂了,帶她來到南邊的主卧。
開門進去,的确有她居住的痕迹。
他走到床邊,将人輕柔地放到床上。
姜初甯一沾床,自動調整成了睡覺時的側卧姿勢。
顧洵之看了她幾秒,見她好像是準備直接睡覺的樣子,便替她脫了鞋,又蓋好被子。
難為顧大少爺這輩子也沒伺候過人,确定她沒有再亂動的迹象,才關了燈走出房門。
走時留下了床邊一盞光線柔和的落地燈,不過分打擾地照在她安靜的睡顔上。
從她房間出來,原本要往大門方向直接離開的腳步一頓。
顧洵之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往玻璃花房走去。
雖然他已經大半年沒住這裡,但這邊的植物種類繁多,養護不易,還是會有人定期過來打理。
他閑散地看了一圈,和他離開時的差别倒不大,多了幾株藤蔓和一些小盆栽。
秋天不是開花的季節,藤蔓一片片的,現在爬滿了綠中帶黃的葉子。
顧洵之很自然而然地想起她說的養死了三回,嘴角不經意彎了一下。
他平時工作休息的幾處地方,都已經成了她的領地。
書架和桌上擺着很多書,他粗粗地掃了一眼,涉獵很廣,各種類型都有。
從心理學、法律、哲學到嚴肅文學、通俗小說……
還有幾本名字有些……難言的愛情小說。
另外還還放着兩個型号、新舊不一的遊戲機。
另一邊的休息桌上,他原本的那套茶具還好好地放在一旁,邊上多了一套不是那麼成套的茶具,每一個杯子都有自己的風格,顯得有些亂七八糟的,又莫名有趣。
咖啡杯也有好幾個,也是帶着獨有的手工特色。
想到她上次說的做茶具送人,看來這些應該都是她自己做的。
他也沒有動,看了兩眼就往外走。
走出玻璃房是偌大的一個露天平台,比起玻璃房裡的精緻,這裡的戶外植物就顯得有些野蠻生長。
今夜天涼無風,夜幕黑沉,天空中一輪彎月高高挂着,沒有雲和星星,顯得空曠又寂寥。
樓下的格局雖然和這裡一樣,但景緻比起這一層,還是要差一些。
…
姜初甯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突然又醒了過來。
躺着有點難受,想去喝點水。
她的房間裡也有個小冰箱。
喝完一大杯冰水,覺得好像舒服了一點,那種從車裡出來的頭暈胸悶也緩解了一些。
走路仍然有點踉跄,意識還是處于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之間,隻知道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她習慣性地往露天平台的方向走去。
到了之後,發現有些不對。
怎麼多了一個人?
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側臉映在燈光下,鼻梁挺直俊秀,模樣說不出的矜貴淡然。
有點像……有點像她玩遊戲時最喜歡攻略的那種類型。
她遠遠地看了半天,認了出來,好像是顧洵之……
他怎麼在這裡啊?
姜初甯好像完全不記得剛剛是怎麼回來的,這會兒腦子裡想的是——
噢,這裡是他的家。
想起這是他家,好像就沒覺得他在這裡有什麼不對了。
姜初甯自動補完了一整套邏輯,徑直走了過去。
說來也奇怪,平日她都是能不主動說話就不主動說話,但她現在好像并沒有這種顧忌的情緒。
她輕輕出聲:“你也喜歡在這裡看月亮啊?”
顧洵之剛剛就察覺到她出來了,看了她兩秒,不動聲色地說:“嗯,坐下一起看?”
姜初甯從善如流地坐到他旁邊,安靜下來看月亮,沒有再說話。
是個适合聊天的氣氛,正好能問點他想問的。
“說說看,”顧洵之睨她一眼,嗓音清淡,語氣卻好似帶着誘哄,“為什麼想退婚。”
姜初甯聽得耳邊有點酥酥麻麻的,退婚?
她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好像很複雜,隐約覺得很多事情不能告訴他。
最後她總結似的說了一句,語調慢悠悠的,模樣一本正經,“因為你有喜歡的人,你要等她來。”
?
他什麼時候……
答案太過出乎意料,她說得那麼認真,但配合她之前醉酒的行為又顯得很像是胡說八道。
顧洵之一時分不清她說的是醉話還是真的有什麼誤解。
……他有什麼地方可以讓她誤解的?
雖然很莫名其妙,顧洵之還是順着她的話淡聲問道:“你在說誰?”
“噓,不要說話。”
姜初甯伸着食指在唇上做了個手勢,就不能好好看月亮不要和她說話嗎?
她不滿地咕哝了一句:“你好煩哦……”
“……”
生平第一次被人說煩,顧洵之怔了兩秒,氣笑了。
這姑娘喝多了還挺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