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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料青山,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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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身後幾聲清咳,易生微歎,有氣無力拍幾下木圍欄。

自打她從墳坑裡爬出來,易家衆人殺豬宰羊,燒香酬神,易夫人李竹君甚至許諾終身吃素,以謝神恩。那自然不會允許她說任何不吉利字眼。

婢女玄芝便是頭名監督者:“各路神仙莫怪,我家姑娘童言無忌……”

“十七了,還‘童言’呐?”

玄芝雙手合十,虔誠拜過四方,才回道:“我們姑娘今日才行及笄禮,今日之内還算童言,算童言……”

又來……方才那些丫頭片子們就在笑她十七了才及笄,指不定夜裡還要吃奶。易生還跟着呵呵笑了兩聲,才反應過來說的正是自己。

據說,易夫人李竹君生下長子易辰安後,曆經一次滑胎,傷了根本,再坐不住胎。後來尋遍名醫,曆盡千辛,才勉強保住易生。但未足月便驟然生産,當時就被巫醫斷言活不到及笄。易仲良夫婦不信邪,起乳名易生,希望她平安長大,自此走哪帶哪,精心養護,恨不能剜肉滋補。雖說女兒纏綿病榻,卻終究是一年一年熬了過來。也正因此,十五歲那年的及笄禮便被耽擱至今。

易生唏噓,陰錯陽差,她果真沒有活過及笄。如今這幅走兩步便氣虛,猛站會頭暈的身體還是被自己奪舍,好在原身與自己重名,和她的家人相處起來倒也不是十分割裂。

易生有些支撐不住,頭歪倒在手臂上。

眼中天地被淺塘分成對稱兩半,粉紫色晚霞從一面映到另一面,對岸華燈初上,點點燭火也從一面映到另一面。易生将頭使勁倒置,竟覺水面假做真,而岸上真為幻。

直到熱風劃過,水面世界碎成滿池斑斓。

玄芝嗅嗅,道:“姑娘,我聞着飯菜香啦!許是已經開宴,咱們回席上吧?”

“回去?我才逃出來幹嘛要回去。一個二個都圍着我轉,問東問西,我又不是說書唱戲的……我自己還一肚子疑問無處詢,哪有精力給她們講故事。”

“這是姑娘你的及笄禮啊!”

易生瞥向放置一邊的钗冠,那是易家祖母特意為她的及笄禮打造,光那隻钗就足足兩指粗,冠上更是嵌滿寶石、白玉、翠翡和隋珠。看得易家五子易子昌眼直,擦着口水道:“長兄冠禮都隻是個普通金冠而已啊!偏心偏的過分了吧!”

“金月吉日,棄爾幼态,敬爾威儀,順爾成德,鹹加爾福。眉壽萬年,黃耇無疆,受天之慶,承天之體,壽考不忘”①。

念祝禱辭的是主賓,南川君榮夫人。她是大司農丞宋晏時的母親,其夫生前是期門衛裡一個武騎校尉,三十年前臨安太子之亂中,他開宮門放走被圍困的武甯帝而遭亂箭射死,新帝登基後便追封為忠義侯,封榮夫人為縣君。

宋家是百年世家,但子孫與易仲良一樣,不愛争權奪利,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易祖母看中宋家這份安閑自得的福氣,便請來榮夫人做主賓,為易生加冠祝禱。

南川君将那實心金冠戴在易生頭頂,壓的她一下子伏在地上,易仲良紅了眼眶,李竹君哽咽上前,挽住她手臂道:“好孩子,知道你孝順,快起來……”

祖母亦欣慰點頭,從漆盤上取過繡着錦雲的小巧荷包:“年初在雁門郡,有位雲遊道長困于風雪,你阿父收留他一晚,為表感謝,道長替你占了一卦,說你會活到高年。你阿父本以為他不過是說吉言讨個口彩,哪想你真的平安渡劫,生龍活虎起來。”

“當時道長曾交予你阿父一張羊皮紙,紙上書‘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從心,從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無欲則無禍無咎;如是,自勝者強’②。今日你及笄,遂借道長之言,昭告爾名曰:如是③。祖母不求你自勝自強,唯願此名能保你無禍無咎。”

“易如是……安之若命……不安又能如何,還能再爬回去不成?”她伸手拂過冠上上等羊脂玉,想着自己到哪裡都不過是随俗浮沉,稱謂她最無所謂的事情,“反正無需擔心還完助學貸款就沒飯吃了。”

“沒飯吃?”玄芝笑道,“主君女君自己餓着也不可能餓着姑娘!”

如是敷衍笑笑,她實在不願意頂着這重物回去應酬:“是我的及笄禮不假,可也是父親的燒尾宴啊,反正我已禮畢,剩下的就讓父親自己招呼吧……”

玄芝撲哧笑出聲:“姑娘和主君可真像,自打咱回來,多少人上趕着巴結,拜帖宴貼雪花似的飛進府裡,主君說前任右内史死的不明不白,朝堂内外震蕩,這風口浪尖上他得低調為人,愣是全都謝絕了。但婢子想着,主君怕是和姑娘一樣,不願去那些鬧人的地方。”

這位前任右内史如是略有耳聞,名叫李忌,他在新年後毫無征兆自缢家中,留下副畫在牆上的孤舟垂釣圖,題“荻花朔雪鎖漁翁,孤光慘澹玉沙稀。沉宵舟上觀紛紛,浮夢塵外聞嘁嘁。無為無事不貪餌,非魔非仙難匿迹。貪蛇吞象虎噬鹿,罛得罭舍唯鲕泣。”

其妻在收斂了夫君屍身後,一把火燒了靈堂,待衆人将火撲滅,為時已晚,夫婦倆緊擁長眠,直接燒成一個整體,分都分不開。

這位右内史雖是齊王舉薦,卻非齊王幕僚,他為人正直中立,從不參與黨争,民之所憂,他必念之,民之所盼,他必行之。武甯帝惜才,得知李忌死訊震怒,親诏要揪出逼死忠臣的惡人,不少人為邀功,竟将平時與李忌有過龃龉的人統統彈劾奏報。真兇遲遲未到案,但因此事下獄的官員陸續達五十之多。職掌金吾衛的齊王被當衆怒斥渎職,勒令其交出兵權滾回封地。

如是總覺得怪怪的。官員自裁本不算稀奇,君王哀痛賢臣之死也實屬正常,但武甯帝的反應似乎過大,一個臣子自缢,遷怒皇子?

自此右内史這個天子門戶的父母官,這個被各方勢力争來搶去的關鍵點,這個唯一一個非九卿卻臨朝議政的職位,一下子從大熱變得燙手。

最終,在相繼教輔臨安太子、武甯帝,又為當今幾位皇子授業的猗太傅緻仕前,與武甯帝密談,說了什麼旁人不知,隻知他前腳走,後腳武甯帝就調來被遺忘在雁門郡的郡守,易仲良的戶版文書。

易仲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三把火便是在監斬了因李忌案牽扯出的數十官員後,在家門口點了三個火盆跨過去。至此,鬧得人心惶惶的案子,才在時隔五個月後糊弄着落下帷幕。易生更加不明白,武甯帝不是痛心疾首嗎?不是連皇子都遷怒了嗎?難道是擔心牽扯更多人,才默認這沒有罪魁的結案?

易仲良并不想多考慮這些,他隻頭疼該處理的人情終于躲無可躲,索性借着易生及笄禮,回請之前送過賀禮拜帖的一些世家官員。

日頭漸落,夜色漸濃,高溫依舊,卻不再炙烤。

如是稍微回了些氣力,聽池對岸絲竹聲悠揚,遙望去,設在苑中池畔的席面上已是人頭攢動,看起來比方才又多出許多賓客,若她此時回去,定又要将自己如何死而複生再再再說一遍。

正待煩心,岸上一個人影匆匆而過,如是定睛,是易仲良唯一妾室劉麗華。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卻不善于保養自身,才三十出頭已有垂暮之感。

她和如是印象中的妾不太一樣,沒什麼存在感,要麼閉門不出,要麼就是随侍主家,不像大戶人家的妾,倒像一個啞巴婢女。連易仲良夫婦去雁門郡,她也沒有要跟去,而是留在西京打理易府,盡孝君姑。

此刻她一反常态,神色慌張,不時看向身後,不顧禮節逆着人群往後宅疾步而去。如是直起上身,順着她的形迹回看,一片祥和,那她在害怕什麼?

如是正當納悶,身後傳來一聲譏笑:“原來你躲在這裡!幹嗎?太陽底下陽氣太盛,你要現出原形啦?”

如是頓時頭大,這聲音正是方才席上笑她沒斷奶的黃毛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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