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濱海區,郊外,體育場館附近的一條陰涼小巷裡,柏略背靠着牆,伸直腿坐在地上,耐心地安撫人魚。
誰想得到啊,他現在最大的阻礙,竟然是人魚!
人魚是聽不太懂他的話的,所以剛剛,他說話的同時推了他一下。
推不推得動兩說,主要是這個态度。
人魚向來能很好地理解他的舉動,又實在聽話,想必這個阻礙很快能夠克服。
果然,向來懂他的人魚沒有讓他失望。人魚擡起頭,眨了眨矢車菊藍色的眼睛,抱歉地“呱”了一聲。
“沒關系。”柏略很大度地擺擺手,“情況複雜,你情急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也不是不可以理——”
柏略:!
人魚再次低下頭,如絲綢般柔順滑的銀白色長發也随之垂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柏略割傷的指腹,再次用唇舌既輕又柔地觸碰切口。
柏略頓了頓,直接捏住了人魚的下巴,強迫人魚擡頭和他對視,然後語氣平靜道:“我不是怕痛,讓你輕一點的,你懂不懂?”
“呱?”人魚不懂,他眼神眷戀地注視着柏略,卻開始修複起了距離他最近的大拇指上的傷口。
……說好的善解人意的人魚呢!
“我說,不要。”柏略直接把手抽了回去。他的五指已經恢複如初,濡濕,還泛着玉白的光澤。
……心痛,簡直心痛!
這不相當于他白白空手拔砍刀啊!
人魚是可以理解“不”的,但他不明白柏略為什麼不同意,還伸手試圖去觸碰他鋒利的側鳍。
很疼啊,人魚把側鳍收得低低的,魚尾拖在柏略碰不到的地方,充滿悲傷地看着柏略身上的傷。
砍傷、穿刺傷,以及手臂上的大面積被腐蝕掉的皮膚……人魚的心好像也被砍、被刺,又浸到了可怕的液體裡,大塊大塊潰爛。
好痛,怎麼會不痛,一定好痛。
是他不好,都怪他,他應該跟着柏略的。人魚低頭,又想去清除柏略手臂上的潰爛傷,但被柏略制止。
柏略好笑道:“有這麼在意的嗎?我自己都不覺得什麼诶。”
聽不懂,依舊聽不太懂。
但柏略的語氣漫不經心,好像在笑話——
人魚忽地愣住,因為柏略撫摸了他的面頰。
小巷外,警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軍用車的刹車聲清晰可聞,異化者、普通alpha和omega身上淡淡的信息素飄了過來。
人魚看到柏略彎起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蕩着一輪柔和的月光一樣,和他說:“沒事的,小美人魚,不要擔心啊。”
他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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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唯甯收到柏略的求救信息的時候,剛剛從醫療室出來,撞到了壓着怒火的瓦西裡。
彼時,瓦西裡完成了轉運的所有前期準備工作,派人進入實驗室去搬運人魚,結果發現人魚醒了。
回查完監控,他立刻喊人去找柏略,發現柏略出門了。
“那個beta,一點紀律觀念都沒有的嗎?竟然跑出去了?!”瓦西裡在醫療室門口,對程唯甯說。
“這已經不是觀念不觀念的事情了,”程唯甯當着瓦西裡的面回撥電話,“他遇到了麻煩。”
程唯甯連續打電話、發信息,柏略都沒有回。
“人魚轉運主要在他,先把人找到再說。”瓦西裡皺眉,他立刻聯系人去調道路監控,餘光看到程唯甯在檢索信息。
“你有頭緒,”瓦西裡猛地停住,不可思議地念出程唯甯的檢索内容,“《離婚就離婚,alpha總裁走着瞧》?你喜歡這種書?不是,你現在有心情看這個?……”
“……他提到過,走之前還在和我請假。”程唯甯解釋了一下,“找到了,作者做六休一财務自由……城郊體育館開簽售會。”
雖然柏略請的是接下來幾天的假,但他在濱海區人生地不熟能去哪裡?
程唯甯一猜就是提前去簽售會附近逛逛,于是就查了一下,這一查不得了,學生喜歡的作者改簽售會時間了,就是今天下午。
濱海區靠近瑞莫德區,魚龍混雜,沖突、械鬥不斷,道路監控多有破損,但依然指出了大緻的方向——城郊體育館。
程唯甯和瓦西裡即刻出發,還聯系了警署,意外得知已經有人報警。
結果還沒等他們趕到,海軍研究實驗室基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人魚跑了。
瓦西裡大驚:“這怎麼可能?!”
柏略隻是個beta,對瓦西裡來說,所有的價值隻體現在他對人魚可能隻是一時的影響力上。但人魚不一樣,人魚就是人魚,人魚的丢失,是比柏略遇險嚴重百倍千倍萬倍的事情!
基地負責人回複道:“人魚醒後,我們就恢複了對他的實時監控,他本來是好好地待在魚缸裡假寐,但就不知道怎麼了,剛剛忽然變了神色,就沖了出去。”
瓦西裡沉聲:“我以為雖然你們不太研究異化者,但是地下實驗室也會用來臨時關押信息素暴動的S級?”
基地負責人都要被問出汗了:“是,但是——”
但是的内容大家都知道,固若金湯的地下實驗室,根本扛不住人魚暴躁的一擊。
人魚的速度很快,監控壓根無法捕捉。
“不過我想,我們找到柏略,應該就能找到人魚。”程唯甯适時開口,“不過如果是那樣,警署就不适合露面了。”
人魚是保密項目。
也不用電話聯系,說話之間,程唯甯和瓦西裡就到達了小巷外,慢他們一步的是濱海區的警署車。
熟悉的水感信息素已經說明了一切,瓦西裡亮明身份讓警員返回,但他們兩人卻沒能進得去小巷。
空氣中除了信息素,還飄着血腥味。那個銀發墨尾的S級,隔着層距離覆在beta的身上,拒絕所有人的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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