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記雜貨鋪裡,尹漫正埋頭計算着櫃架上的貨物存量。
尹念春沒有食言,回去就給她工資都結清了,5250元一分不少打到她賬戶,加上從舅舅那裡讨回的10800元,總共是16050元。
這不是一筆小錢,對于規模不大的雜貨鋪來說,也能頂一陣子。
她得好好規劃一下,接下來怎麼進貨。
進貨之前首先得清算一下存貨,她弓着腰在櫃架底下清算半天,偶爾一擡身,腰兩邊像被人狠狠踢了幾腳,疼得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揉。
這是在服裝廠裡留下的老毛病。
當初廠裡趕工的時候,人手不夠,她除了監督,也會自己上手。
縫紉工是個辛苦活,長時間久坐不起,腰肌勞損嚴重,平日裡時不時要發作一番。
尹漫扶着貨櫃起身,端出一把小木凳,坐在雜貨鋪店面錢開始往賬本上記下剛才所清點的貨物存量。
她記性好,清點過的一時半刻不會忘。
片刻的功夫,一本嶄新的賬本已經洋洋灑灑耗費好幾頁。
尹漫休息夠了想起身,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就像火缽貼着皮膚那樣溫暖,再多坐一會兒她怕把瞌睡引來。
盡管昨夜睡得倉促短暫,但她沒太多時間白日補覺,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呢。
将賬本揣在手中,尹漫扶着腰際兩側慢慢站起來,目光掃過街道一角,不免輕輕皺眉。
怎麼那輛車還停在原地?
她老早就瞧見一輛銀灰色的不知道什麼車型的漂亮小車緩緩在對面街道一角停下來,裡面沒有人走出來,外面也沒見有人走進去。
它就安安靜靜地停在那兒,一聲不吭。
尹漫對雜貨鋪周圍的環境都留着十二分的心思,注意到這輛小車的時候也隻是因為車型少見,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她賬本都記完了,這輛小車還沒開走。
真是奇怪。
透過一定的距離,尹漫開始明目張膽打量起來。
小車停着的位置正好可以将整個雜貨鋪一覽無餘,她就站在對方的視角中心,這一點不免讓心思細膩的尹漫心生懷疑。
對面這輛車,莫不是沖着她來的?
若是來找她,為何沒人下來?
尹漫想不透,但她心裡莫名其妙浮現出那個遠在天邊的未婚夫林宇紳的形象來。
這門親事是父親替她定下來。
她說不上贊同,但也沒反對。
婚姻對于她而言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既然父親相信對方人品,她在短短幾次接觸中也沒挑出對方令人反感的壞毛病,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隻不過後來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也沒想到這位未婚夫有這樣離奇曲折的身世。自從被林家認回且出國留學之後,她和這位未婚夫已經多年沒見。
不見歸不見,林宇紳倒是每年雷打不動給她寄回兩封信報平安。
信裡公事公辦,不像男女之間處對象,倒像是做報告。
一闆一眼的,仿佛在完成任務。
出于禮節,她每次也都會奉上回信,比對方更加一闆一眼。
算算時間,林宇紳的學業隻剩下一年半了吧,到時候再回國,就是貨真價實的海歸博士。
多金貴啊。
收回神思,尹漫再次将目光對準那輛不常見的氣派小車。
會是他嗎?
應該不太可能。
尹漫捏着賬本,扭頭往雜貨鋪裡去了。
等人一走,車裡一直坐着沒動的助理忍不住将目光緩慢移向車後,車後座的人什麼指示也沒有,仍舊眯着一雙細長的眼,視線穩穩落在對面街邊不遠處的雜貨鋪。
這是隔了好幾年的光陰後,林宇紳重新見到尹漫的第一面。
當初他向尹建國求下這門親事時,尹漫才十七歲,臉上兩股嬰兒肥都沒消散,看着像個半大的孩子。
人家小姑娘都愛梳兩條麻花辮,她偏不,她把頭發剪得短短的,稀疏幾根碎劉海飄在額前,配上她一張圓滾滾的臉,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更年輕幾歲。
如今再見面,她成熟了不少,已經褪去少女的青澀,長成真正的女人模樣。
身材也高挑,即便裹着臃腫的棉衣也能隐約看出妙曼的身姿。
唯一沒變的是,她依舊不愛打扮自己,穿得樸素極了。
即便這樣,一雙眼睛眨也不眨望向他的方向時,依舊能從中看出顧盼生輝的熠熠風采。
果然不出他所料,對比她姐姐,尹漫顯然出落得更加惹眼。
隻是為什麼最後繼承服裝廠的人會是尹念春呢?
他明明更加喜歡尹漫的長相。
邱兆華沒明确告訴他尹漫現在的下落,不用人告訴他也知道,既然尹念春繼承了服裝廠,那尹漫大概是來繼承了雜貨鋪。
這樣的事實與他預料中不服,他拿不定情況,不敢輕易做下任何決定。
對面的人轉身那瞬間,他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逼着自己保持不動,忍住不顧一切想要下車的沖動。
林宇紳摸索着指腹靜靜回味尹漫的模樣,似乎要将對方模樣印進心中,盡管對面的人早就鑽進狹小的雜貨鋪消失不見。
就這樣不聲不響不知過了多久,林宇紳才終于發話:“回家。”
助理得了命令,立即将停在街道旁過于醒目的小車緩緩啟動。
小車越過繁華的市中心,一路繞着蜿蜒的盤山公路,不偏不倚停在半山腰一座西式别墅前。
這是林宇紳父母在内地替他買下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