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不以為意,“沒事,我在這兒等你。”
梁姿:“可能要很久,十幾分鐘。”
“沒關系,”清澤淺笑着,對她揚揚下巴,“你去吧,我等你。”
梁姿去了天台,戴上耳機,給梁母回撥。
“诶,這是在哪裡啊?”梁姿母親問道。
“在蓬皮杜逛博物館呢。”
梁姿說完,調轉攝像頭,拿着手機從左到右移動了一圈,把巴黎全景拍給父母。
“怎麼樣,不錯吧。”她說道。
梁母:“太美了,天氣真好,藍天白雲。”
梁父:“那是埃菲爾鐵塔吧,那邊,那個白色的教堂是什麼?是巴黎聖母院嗎?”
梁姿笑道:“不是,那是聖心大教堂,回來帶你們去。”
梁母:“好,等你畢業答辯的時候,我和你爸一定要去一次。”
梁姿:“沒問題,我給你倆當導遊。”
有的沒的,聊了十幾分鐘,梁母最後問道:“一個人逛的博物館嗎?還是和王雨薇一起逛的?”
梁姿:“就我自己。”
梁母:“好,趁着年輕就是要多走走多看看,等以後你結了婚生了孩子,哪有這麼多時間啊。再說了,灰姑娘要是一直在家裡待着,那她這輩子都遇不上王子。”
梁姿有的時候很佩服自己媽媽,不管什麼事情都能聯想到戀愛結婚生孩子。
她“哦”了一聲。
梁母:“那不說了,你趕緊去看吧,注意安全。”
梁姿挂掉電話,又在天台上看了會兒她最愛的風景,才折返回去找清澤。
卻在展廳門前悄悄停下了腳步。
房間裡,高大的男孩子盤腿坐在地上,他垂着眼眸,左手握着鉛筆,右手拿着紙闆,在上面塗塗畫畫。遊客在他身邊來來往往,如匆匆掠影,獨他一個,安靜地坐在畫前,穿着幹淨的白色上衣,在梁姿的視線中定格。
梁姿動作輕緩地在清澤右邊坐下。
兩人面前是夏加爾的《拿酒杯的雙人肖像》,女人身穿白裙,手握花束,将高舉酒杯的男人駝在自己肩上,五彩斑斓,如夢如幻。
耳邊是筆尖劃過白紙的沙沙聲,聽上去癢癢的。
梁姿低頭看着清澤的畫紙,上面描的不是整幅畫的輪廓,而是兩隻手——
男人舉着紅酒杯的手,和女人拿着花束的手。
“打完電話了?”
清澤問着,仍然低着頭在紙上畫畫。
梁姿“嗯”了一聲,“原來你也是左撇子。”
她也是。
清澤也“嗯”了一聲,“怪不得咱倆那天吃飯的時候手沒打架。”
像是在說:你才發現啊?
梁姿鼓了鼓嘴,這個人怎麼畫着畫還不忘調侃她。
她說道:“那天确實沒注意。”
清澤細細描着畫中女人的手部輪廓,“不該注意的地方倒是挺注意。”
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
梁姿一聽,“我注意什麼地方了?”
清澤笑了一聲,“耳朵怎麼這麼尖。”
随即換了個話題,“梁老師畫畫嗎?”
“不畫,但你好像是專業的。”
“就是個業餘愛好。”
清澤擡頭看了看原作,又低下頭繼續臨摹。
“梁老師喜歡這幅畫嗎?”
“挺喜歡的,能感覺得出來,夏加爾結婚以後真的很開心。”
“确實,你看他畫的這兩個人,像喝多了一樣。”
說完,清澤把畫本輕輕一合,擡頭看向梁姿,“繼續?”
“好。”
兩個人聊一會兒,逛一會兒,在椅子上歇一會兒。兩層走完,快七點了。
“餓了嗎?”清澤問。
梁姿點頭,“有一點。”
“那走吧,去餐廳。”
“我們去吃什麼?”
“意大利菜可以嗎?走路十幾分鐘。”
“可以。”
兩人按原路乘扶梯下樓,清澤還是微微側身,讓梁姿站在前面。
窗外是整個巴黎右岸,距離日落還有一個半小時,城市燦爛依舊,梁姿有一點失望,戀戀不舍地看着遠處的拉德芳斯天際線在她左手邊逐漸上升,直至消失。
在最後一段電梯上,梁姿忽然說:“其實我最喜歡看的是日落之後的巴黎全景。”
清澤笑了笑,應了聲“好”,沒再說别的。
梁姿垂下眼睫,轉回頭,下了最後一級台階。
她又回到了地面。
春天,瑪黑區,周六晚上,躁意從不褪去。
酒吧和餐館裡人聲鼎沸,煙霧缭繞,路上行人成群結隊,年輕人張揚肆意的笑聲不絕于耳,幾輛不了解情況的汽車艱難行進。
梁姿和清澤并排走在喧嚣的巷子裡,由于人潮湧動,他們的步速并不快。
隐隐約約,梁姿聽到一聲“姿——”
她回頭去确認,果然看到了熟人,是她的研究生同學Jade,一個金發紅唇的法國美人。
兩個女生熱情地貼了個面。
清澤站在一旁,跟Jade禮貌地說了聲“hello”,Jade回了一句“ello”,跟梁姿寒暄起來。
“姿,真的是你,你現在在做什麼?”
“在讀博,你呢?”
“酷,我在出版社上班。”
“祝賀你!”
“不,工資非常少,”Jade往清澤身上一瞥,“這位是誰,你男朋友?”
梁姿否認:“不是,隻是朋友。”
Jade語氣暧昧,“哦啦啦,‘隻是朋友’,上床的那種朋友嗎?”
梁姿無奈地笑,口齒清晰地重複一遍:“隻是,一個,朋友。”
“他是你某個朋友的男朋友嗎?”
“不是。”
Jade眉頭一皺,“那你還等什麼??這是個帥哥,快上吧!我的直覺,你們早晚會睡在一起,絕對。”
真是什麼都說。
梁姿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清澤,男人臉上神色如常,應該是沒聽懂。
她放下心來,輕哂一聲,對Jade說道:“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