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腿大步邁入房中。“舍得從凜川身邊回來了?被正道第一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如何?”還沒等他站定,一道懶洋洋的男聲忽從書案的方向傳來。
司甯瞳孔緊縮,猛地轉身朝書案看去。
隻見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人散漫地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裡,面容隐在兜帽中,兩條長腿不羁地搭在書案上,手上翻着一本從身後的架子上摸來的古籍。
書頁嘩嘩作響,眨眼便翻過幾十頁,讓人疑心他到底有沒有認真在看。
司甯呼吸一滞,連忙回頭把門合死,又把窗戶關上,接着又抱起幾顆夜明珠,在房内左顧右看,想找一個合适的地方把它們藏起來。
“蠢貨!”黑衣人嗤笑一聲,指尖遙遙一點,夜明珠便沒了光亮。
司甯惱羞成怒,扔下夜明珠,壓着嗓子吼他,“你怎麼來了?不怕被凜川真君抓到?”
沒了夜明珠,奢華的房間裡黯淡下來,月光穿過窗棂在地磚上留下的一地霜色成了房内的唯一光源。
黑衣人張手撒開手裡的書,書籍落在書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随之而來的是黑衣人不以為然的笑聲,“他發現不了我。”
司甯咬牙切齒地提醒他,“少說大話,他可是正道第一人!”要不是怕自己受到牽連身份會暴露,誰管他會不會被凜川發現!
“你也說了他隻是正道第一人。”黑衣人在幽幽起身,濃郁的黑紅魔氣從他身上爆發開來。
房内溫度驟降,毀天滅地式的威壓席卷着房間裡的每一處角落。
司甯狼狽倒地,冷汗一層一層地外冒,身體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都被鑽心剜骨的尖銳疼痛所覆蓋,疼得他涕泗橫流,手指不住抓地縫。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将要痛苦地死去的時候,黑衣人輕啧一聲,收了威壓。
司甯如蒙大赦,四肢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那股讓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受還沒從他身上離開。
他知道黑衣男人是個魔修,可他不知道他的修為竟高深到這種地步。
司甯回憶起與這個男人的結識經過。司甯生在一個富商之家,父母把他當珍寶寵大。不料半年前,夫婦二人雙雙因病去世,隻留下司甯一人。
司甯吃喝玩樂慣了,根本撐不起家業。沒過多久便把家業敗得一幹二淨,連栖身之處都沒了,隻能在街上以乞讨為生,衣不蔽體,饑一頓飽一頓。
黑衣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他的。
從黑衣人口中,司甯得知當今的正道第一人凜川真君一直在尋找心上人——司淵真君的轉世,而他的樣貌與司淵真君有七分相似。
司甯過夠了苦日子,一個大膽的念頭從他腦海中冒出來:
如果他能被當做司淵真君的轉世帶回昭天宗?那他豈不是有享不盡榮華富貴?再大膽往前想一步,說不定還能飛升成仙,長生不老!
黑衣人看中的就是他這份貪婪。
司甯不知道黑衣人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一夜之間就讓他擁有了和司淵真君一模一樣的靈力波動,他隻知道當一身玄衣的凜川真君在月下如神祗般向他走來的時候,他要翻身了。
回憶結束,司甯擡頭望着身前剛剛讓他受了大罪的黑衣人,敢怒敢不敢罵,隻好轉移話題,問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僞裝成司淵真君轉世?
黑衣人張開五指,一簇血色的魔氣倏地從他手心冒出,讓司甯吓得心驚膽顫、雙腿痙攣的魔氣在他手中柔順得宛如任人揉捏的面團。
“與你無關的事,少打聽。”黑衣人把玩着魔氣,漫不經心地開口。
司甯一哽,什麼叫與他無關?“你的意思是等那個真正的轉世出現了,我隻能等死?”
黑衣人收起魔氣,俯首看他,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司甯也知道他臉上一定寫滿了鄙夷,因為他的語氣中的嘲諷都快溢出來了,“若世上真有司淵的轉世,我還用找你一個赝品?”
所以他隻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司甯一邊不滿,一邊也放下心來,不再擔心會有人拆穿自己。
黑衣人很快就離開了,臨走前他警告司甯一定時刻要小心,絕不能在凜川面前露出馬腳。
不用他說,他也會小心的。司甯從地上爬起,雙手撲打掉衣衫上的灰塵。
從身上的這件華服到睡覺用的錦榻再到他居住的這間奢華到極緻的房子,一切都是凜川真君給的。
想起凜川對他倍加維護的模樣,再想起憤憤不平的祁煜,司甯快意地笑了。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這種如登春台、高人一等的好日子呢?
他會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赝品身份,牢牢抱住凜川真君這顆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