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祁煜未來某一天可能會仗着凜川的寵愛,高高在上地俯視他,就像他現在對他做的那樣,司甯一下子不好了。
注意到祁煜和凜川進了書房,司甯幽深的眼珠子一轉,轉頭去了廚房。
日光明亮的書房内,凜川把案頭的劍譜、筆架、印章等物盡數移開,騰出一片空處,又搬來祁煜上次來時見過的那張木椅,置在案頭前方。
“你就在這裡把宗規重新抄一遍。”他溫聲對祁煜說。
“這筆還有這紙都不是我常用的,恕我不能完成師叔的要求。”祁煜把玩着桌上的紙筆,存心找茬。凜川微擡了一下眉梢,轉頭走到窗邊,喚來青鳥。
祁煜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凜川不知道和青鳥說了什麼,青鳥清脆地叫了一聲,轉頭拍着翅膀飛出去。
不到一刻鐘,它爪中抓着一個小包袱飛了回來。包袱中裝的正是祁煜常用的紙筆。
祁煜怔怔地看着凜川拿起它們給他擺好,“這下可以開始寫了?”祁煜沒動。凜川再次挑眉,“或許你想把桌椅也換成你常用的?”
祁煜呆滞地去看青鳥,青鳥正站着窗沿上拿鳥喙整理羽毛,注意到祁煜在看它,它眨着黑亮的小眼睛歪頭沖祁煜啾了一聲。
祁煜的視線在它還沒筷子粗的小細腿上頓了頓,轉頭對凜川說:“我看這桌椅挺好的,不用換了。”凜川的眼中飛過閃過微末的笑意,指尖點着桌面對祁煜道,“那就寫吧。”
暗歎一聲,祁煜拿過紙筆開始書寫。凜川站在他旁邊,一列字還沒寫完,祁煜又開始挑毛病了,他嫌凜川擋到他的光了。
凜川從架子上拿下一卷古籍,坐到書案後面,也就是祁煜對面,“這樣可以了嗎?”他問祁煜。
“……”現在都不用擡頭,隻要一擡眼就能看到他了,這與祁煜的意願正好相反。祁煜試探着開口,“要不你再站回去?算了,當我沒說。”
凜川沒錯過祁煜對他的抵觸,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想到以前,凜川執書的手不由收緊。
祁煜托着腮,恹恹地重新投入到抄寫之中。凜川順勢将他抄完的宗規收好,放到書案角落的位置,确保它們不被墨汁弄髒。
冬日的陽光落在房内的香爐上,給香爐勾了一道金色的邊兒。一陣陣青煙從香爐中緩緩溢出,袅袅上升,安神靜心的宜人香氣在空氣中湧動四散。
熏香陣陣,日光融融,祁煜舒服得眯起眼睛,有一種想打盹的沖動。
念頭剛起沒多久,他的眼皮便打起了架,頭一點一點的,離桌面越來越近。即将磕到書案之際,一隻手擋在了他和書案之間。
溫熱的觸感,雪一樣的清冽氣息,齊齊蹿入祁煜腦海。祁煜的睡意消得一幹二淨,猛地坐直身體捂住額頭。
凜川的手還放在書案上,手心向上,虎口指節等處長着劍繭,手指修長白皙,在日光下透着光澤,恍若羊脂玉雕刻而成。
手掌觸到額頭時的溫熱觸感似乎還停留在額間,祁煜不自在地揉額頭,同時不忘偷瞟凜川。記憶之中,他何曾與他有過這般親近的時候?
“磕疼了?”見他一直揉額頭,凜川下意識去找藥膏。
祁煜放下手搖頭,“不疼。”事實上有他的手擋着,他根本就沒磕到。
凜川不放心,伸手前去查看,祁煜側頭躲過,凜川的手一下子愣在空中。
“我說了不疼。”祁煜強調。凜川握了一把空氣,無力地放下手臂,“不疼就好。”
祁煜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離開聽劍居,凜川回答說等抄完宗規之後,他就可以離開。祁煜不願耽擱,趕緊抄寫起來,速度比之前快上數倍。
就這麼不願待在他身邊?凜川握緊那隻拂過祁煜額頭的手,心緒複雜地阖上眼睛。
時間一點一點走過,不知過了多久,司甯推開房門端着捧着一個玉碟進來了,玉碟裡面裝的是幾塊晶瑩透亮的糕點,“師傅,祁師兄,我來給你們送點心了。”
點心是司甯命令廚房剛做出來的,司甯把盤子放在書案上,笑着讓祁煜一定要嘗嘗,還說做點心的師傅是凜川特意從宗中抽調過來的,手藝一絕,不嘗就可惜了。
祁煜把盤子推開,繼續埋頭抄宗規,“我沒胃口。”
司甯掩唇,故作吃驚地“呀”了一聲,“這點心又香又甜,光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祁師兄怎麼會沒胃口?”
他背對着凜川沖祁煜露出炫耀的笑容,“還是說祁師兄沒胃口是假,嫉——”司甯剛想說祁煜是在嫉妒他,凜川開口了。
凜川把那盤點心移出書案,“以後不要再來送點心了,祁煜他不喜甜。”
祁煜執筆的手怔住,詫異地看他,“師叔怎麼會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來昭天宗之前,他就已經辟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