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洪瑛被禁足,然吳貴妃并未禁足。她突然造訪,還是洪瑛在的時候,黛玉雖然略感意外,仔細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母親之愛子,乃人之天性使然,吳貴妃自然也不例外。
莫說她不能阻止人家母子相見,便是吳貴妃的身份往這一擺,她也不能把人拒之門外。
黛玉忙起身施禮,吳貴妃卻仿佛沒看見她似的,理也沒理。雲淡風輕的越過她,徑自撲過去,一把抱住三皇子兒啊肉啊叫了一通,又去翻看三皇子的手心手背。捧着三皇子嫩呼呼的小手一面親個不住,一面道:“我的兒,怎麼打成這樣,我兒可是遭了罪了,都怪……”
後面這句話剛說出兩個字,忽想到這不是在自己的霜雲殿,忙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皇兒啊皇兒,你好生糊塗,下人得罪了你,你告訴為娘的便是,娘自然替你出氣,何苦自作主意,現在吃虧了吧,晚了!”
說起這個,不由得回頭狠狠瞪了黛玉一眼,若非這死丫頭多事,慧娘死便死了,誰會在意?皇兒也不會挨這打手闆之苦了。
黛玉算是知道三皇子為何會養成這般驕縱無理的性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再多的良師益友也無用。
有一種觀點黛玉很認同,說孩子生下來都是一張白紙,将來長成什麼人,端看教導之人在白紙之上劃下什麼道道。所謂言傳身教,便是如此。
吳貴妃自己都是這般放縱任性,是非不分,草菅人命之輩,能教出什麼品行端正的孩子?真要是還放在吳貴妃身邊教養,将來大概率成為酒囊飯袋之徒,幹出賣官鬻爵、強搶民女,危害一方的事也有可能。
這一個多月,黛玉仔細觀察,發現其實三皇子這人本性不壞,腦子也靈活,好生教導,未必不能能為朝廷棟梁之才,爹爹果然有先見之明。
不過片刻的功夫,吳貴妃已把三皇子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連屁股都沒放過,褪下褲子看了看:“除了手闆,可還打了别處?快告訴母妃!”
洪瑛搖了搖頭:“隻打了手闆。”
吳貴妃一手摟住洪瑛的肩膀,一手抓住他胳膊,便要帶人往外走,嘴裡還說:“吃什麼,這清湯寡水有什麼好吃的,走,母妃命人做了你最喜歡的香酥鹌鹑、烤鹿肉、胭脂鵝脯、糖蒸酥酪……”
眼看便要走到門口了,洪瑛掙紮着道:“母妃,我不回去!”
“為什麼?”吳貴妃乜了黛玉一眼,“她不讓你回去?”
洪瑛忙搖頭:“不是,跟姑姑無關。”
“那是為何?”吳貴妃火冒三丈,氣沖沖的說。
“皇祖父不準我走!母妃,你還是回去吧。”
就皇祖父那吓人的樣子,他要是跟母妃走了,手又得腫。也可能不止手,皇祖父說他再不聽話,不止打手闆,連屁股一塊打。他見過宮人受刑,比胳膊還粗的杖棍一棍下去就是一道血印子,他可不想屁股開花。
說着洪瑛掙脫吳貴妃的手,背過身去。
吳貴妃愈發暴跳如雷,簡直不敢相信,兒子才幾天不在她身邊,竟然像變了一個人。她兒子是天之驕子,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小皇子,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何時這般畏畏縮縮了。
強者憤怒抽刀向更強者,弱者憤怒隻會抽刀向更弱者,吳貴妃不敢怪罪太上皇,自然把滿腔怒氣都轉移到黛玉身上,指着黛玉厲聲問:“你教了我兒子什麼?!我兒身份尊貴,豈是你能随意挑唆的?你算個什麼東西!”
“母妃,别說了……”
洪瑛急得去捂吳貴妃的嘴,母妃不知道這位姑姑在皇祖父心中的地位,他是知道的。母妃再說下去,皇祖父知道肯定雷霆震怒,他多半又要挨打。
吳貴妃氣得臉都黃了,一把扯開洪瑛的手,“她算哪門子的郡主,便是親支嫡派的郡主我也說得,怎麼就說不得她了?”
洪瑛扳着臉:“母妃若還想兒子挨打,盡管說吧,打死我你就清淨了。”
聽了這話,吳貴妃像被人瞬間掐住了脖子,僵了片刻。
黛玉見她冷靜了,便上前施了一禮,凜然道:“貴妃娘娘方才之話有些不妥,黛玉雖非皇家血脈,也是太上皇欽封的江都郡主,有封号有封地,領朝廷俸祿,不是娘娘口中‘哪門子郡主’。再者我并未挑唆三皇子殿下什麼話,今日也是三皇子殿下主動來的。娘娘想領三皇子殿下回去,盡管去求太上皇的恩典,您在這鬧隻怕用處不大 。”
吳貴妃乜了黛玉一眼:“你敢對我不敬?”
“黛玉不敢。”說着微微垂首。
不料五公主突然沖過來,一頭撞在吳貴妃身上,嘴裡叫着:“欺負我美人姑姑,打你,打你!”
這壞女人最讨厭了,平日就欺負她,欺負她母後,現在又來欺負美人姑姑,撞死她!
五公主雖然人小,但使足了勁兒,還助跑一段路,沖勁不容小觑,竟将吳貴妃撞的踉跄一下,險些跌倒。
吳貴妃正氣不打一處來,忽聽到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更是氣得七竅生煙,立刻要找笑她之人,都說并未有人笑,哪裡找得到,隻得悶悶的放狠話:“叫我查出來,打爛她的嘴!”
吳貴妃正在氣頭上,黛玉擔心她惱起來傷害五公主,忙蹲下身子将五公主摟在懷裡,五公主還憤憤的握着小拳頭沖吳貴妃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