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還以為洪元坤就算會梳頭,也就是入門水平,能簡單挽個髻就不錯了。沒成想她錯了,大錯特錯,洪元坤梳頭的技術很還好,而且效率很高,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便梳了一個很規整的随雲髻。
看來爹爹當年沒少在娘頭上試驗,黛玉想,爹娘的感情可真好,自己以後若……
罷了罷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你娘最喜歡這柔美自然,舒卷如雲的随雲髻……”洪元坤說着挑了一枝赤金蝴蝶的步搖給她插上。
看見如今的女兒,總讓他忍不住想起當年的妻子,嫁給他時也不過比現在的女兒大幾歲。身為國公府千嬌百寵的嫡女,比黛玉還要調皮幾分。第一次見面便大大方方盯着他問:“你便是林家那有神童之稱的小子?”
嬌媚明豔的模樣一下子便俘獲了他的心!
“爹爹……”黛玉扭頭抓住洪元坤的手,把嘴唇用力抿了好幾下,“後宮這麼多美人,就沒有您喜歡的?”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胡話,當你爹爹是什麼人了?!”洪元坤似乎有點急,聲調都提高幾分,臉也紅了,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
“爹爹你誤會了。我是想說娘都走了那麼多年,爹爹何必如此自苦,女兒看着實在不忍心,您也該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娘必不會怪你的,我也不會怪你……”
洪元坤愣了半天,無奈的搖搖頭:“傻孩子,你懂什麼?”
曾經滄海難為水……
那麼多年的惺惺相惜、相互扶持,兩人早已融為一體,一人離去,便如生生将一個完整的東西劈成兩半似的,妻子走了,他的命也便丢了一半。
若真那麼簡單,說放下就能放下便好了。
況且他都是暮年之人了,早沒了那些心思,能好好護着女兒,多享幾年天倫之樂便知足了。
“我怎麼不懂?”黛玉不太認同,“我都十四歲了!”
“還小呢。”洪元坤拍拍她的頭,“來年花朝節才過十四歲的生日,現在才十三。”
黛玉咕哝道:“也沒幾個月了。”
洪元坤有些好笑,低頭看她:“我的玉兒這麼想長成大啊?長成大姑娘有什麼好,長大了便要嫁人,便要離開爹爹了。”
黛玉哼了一聲:“誰說長大了就一定要嫁人?”
洪元坤寵溺的笑笑,搖頭道:“又說傻話了。”
有一件事黛玉很好奇,便問洪元坤:“從一竅不通到梳成這樣的發髻,您用了多長時間?”
洪元坤想了想:“時日久遠,記不清了,可能是三四天罷。”他打小學什麼都快,不隻是讀書,在别的事上也很有天賦,基本上隻要他想幹的,稍微用些心,沒有幹不成的。
雖不記得當年是多久學會的梳頭,但他記得妻子當時對他學會的速度很是驚訝,也如女兒如今一般。
“對了爹爹。”黛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便拉着洪元坤在床上坐下,問:“流民可安置妥當了?小六子和他爺爺怎麼樣了?咱們何時再出宮?我還答應一個老奶奶要去瞧她呢,可不能食言。”
洪元坤失笑:“你一下問出這麼多問題,叫我先回答哪一個好?”
黛玉笑着攬過雪球,抱在懷裡:“您先回答哪一個都行。”
洪元坤見女兒樂呵呵的,心裡也高興,伸手想摸摸雪球,沒想到那小畜生還挺警惕,縮着身子不肯叫他摸,也隻得罷了。
“今日朝會,皇帝已命百官商議流民之事,定了章程,命戶部尚書負責流民安置一事,馮傑協助,另有兩個侍郎參與,管保不出岔子,你就放心吧。小六子和他爺爺就住在馮傑家裡,宋玉安也去看過了,沒有大礙,還有那日吐血的婦人也好了。”
大家的生活都越來越好,黛玉很高興,笑着伸出一個手指頭,洪元坤明白她的意思,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沒回答。
黛玉見洪元坤久久不說話,隻當他反悔了,擔心的問:“爹爹,您不會不想帶我出宮了吧?”
看着黛玉擔憂又期冀的眼神洪元坤有些為難,黛玉沒說錯,他确實有這種想法。
京城達官貴人太多,認識他的也不少,上次便碰見馮傑,幸而馮傑是個識趣的,并未到處喧嚷,下次便不知碰見哪個了。他自己倒是沒什麼,黛玉是個女孩子,萬一被人認出來,終究于女兒的聲名有礙。
“爹爹!”黛玉猜到他的想法,拽着袖子道:“你出宮不許不帶我,我知道爹爹擔心什麼,不就是怕我被人認出來,我有辦法。”
洪元坤:“什麼辦法?”
黛玉打算賣個關子,同時也想震驚洪元坤一下,便推着他先出去,“爹爹你回避一下,一會兒便知道了!”
洪元坤一面笑說:“做什麼神神秘秘的。”一面縱着她将自己推出去。約莫一盞茶功夫,聽見裡面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接着是黛玉低聲喚他。
剛回頭便看見黛玉興奮地朝他招手,不由唬了一跳,眼前之人是黛玉不錯,身形衣裳都沒變,就是換了一張臉,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是系統的易容丹,巧奪天工之極,是不是連爹爹也認不出我了?”
洪元坤愣了愣,随即擔心,忙沖過去上上下下将黛玉看了一遍,一面問:“什麼易容丹,可靠嗎?怎麼用的,外敷還是内服,于身體可有妨礙?”
他第一反應不是細究黛玉為何變化這麼大,或是震驚于易容丹的神奇效果,而是怕這改換人容貌的丹藥是不是有副作用,黛玉怕他擔心,忙解釋:“爹爹放心,這丹藥對身體無任何妨礙,我外敷的,卸妝也簡單,隻需用特定藥水輕輕擦去即可。”
洪元坤這才放心,黛玉道:“我就扮作小太監跟在您身邊,不會有人懷疑的。對了,我還得起個新名兒,叫什麼呢?起個喜慶點的,爹爹,不如就叫小喜寶可好?”
洪元坤看着她笑了笑:“随你。”
黛玉高興道:“有了這易容丹我以後行事便方便了,宮裡宮外,想去哪去哪……”
還沒說完便被洪元坤打斷:“不妥。以後這易容丹不許你随便用,每次使用須在為父身邊方可。”
“為何?”黛玉蹙着眉頭,她苦于這女兒身處處受限很久了,若是個男人,她也早像爹爹當年那樣天南海北的遊曆去了,便不能去遠的地方,起碼也要好好逛一逛這宮内宮外。
“你常居深閨,不知外頭的險惡。莫說宮外,便是這宮闱之内,也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人心叵測,藏着多少兇險,你可知每年多少宮女太監消失在這宮禁之中。你如今貴為郡主,出入前呼後擁,我尚怕有人暗中使壞,倘若扮成小太監在宮内亂跑,若有個三長兩短,不是要為父的命嗎?”
說着眼圈有些紅了,黛玉忙道:“我聽您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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