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曼青自己也說不清楚,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
好像日子一直按部就班地過,讀書、考學、畢業、工作,她沿着大多數人的生活足迹向前走,可是事情就是變得不對勁了。
就好比現在,亮在她電腦屏幕上的兩個血紅大字:
【回家】
回家?
葛曼青盯着這兩個字出神。
天黑很久了,辦公室裡人都還在。老舊燈管電壓不穩,偶有閃爍,昏黃燈光艱難地破開黑暗,落在桌面上,還沒電腦屏幕來得亮堂。
同事們佝偻着背,眼神疲憊木讷,望向電腦,鍵盤和鼠标的嗒嗒聲和人一樣呆滞遲緩,挂鐘規律的走針聲音藏在裡面,牆壁上,它的指針已經快到達十一點整的位置。
好像……是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
葛曼青覺得自己的大腦最近好像很是笨重,總是轉得生澀又吃力。
挂鐘鐘盤上的數字和指針在葛曼青的視線裡扭曲模糊,如同被人刻意攪亂的塗料,最終融成兩個鮮紅的字:
【回家】
塗料的顔色很新鮮,濃豔奪目。隻是似乎筆尖的水蘸多了,每每筆鋒停止的位置,塗料都會挂下一行血淚,不斷地往下流,流過挂鐘的邊框,再順着牆壁上膩子不平整的紋路一直向下,落在地磚上、滲進裂縫裡、蔓延成一灘深色。
都快十一點了,早該回家了。
葛曼青終于想通了這點,鼠标狂點左下角,嗒嗒嗒嗒,聲聲急切的催促。
【回家】
紅字翻滾,像是要湧出屏幕,關機窗口久不彈出。
葛曼青手指一頓,斷然按下電源鍵,拎包、起身。
忽然間的動作驚擾了其他同事,道道目光聚焦在葛曼青身上,總算帶了點兒人氣。
“曼青,現在就走了呀?”隔壁工位的女同事驚詫問道。
“嗯,要趕不上末班車了。”葛曼青說話間,瞥到對方的電腦,屏幕上血紅狂野的【回家】二字在她的視線中迅速褪色成白色宋體字,有紅色液體從屏幕底縫裡流出來。
她好像能聞到腥甜的氣味。
塗料是這個味道嗎?
葛曼青輕輕嗅了嗅。
“老闆都沒下班呢,你這溜得倒是快。”一個男同事不陰不陽地說了句。
葛曼青斜挎起帆布包,整理被包帶壓住的衛衣帽:“嗯,要趕末班車。”
她不着痕迹地掃過男同事的電腦屏幕,同樣的【回家】二字在她眼中褪色,紅色塗料湧泉一樣從屏幕底縫中流出來,迅速浸滿了男同事的桌面,染紅了他的袖子,然後連線成片、綢緞般挂落到地上。
滴滴答答,這聲音清晰通透,讓人難以忽略,可偏偏葛曼青的同事們都對此毫無反應。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