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黑尾像往常一樣敲開鄰居的門,把徹夜打遊戲的研磨從被子裡提起來,要求他跟他一起出去晨跑。
“作為音駒的大腦,就算在假期裡也不能懈怠啊研磨!”自诩熱心好人的黑發少年悠悠地笑着說。
可是這回,一向來對運動沒什麼興趣,鍛煉能逃則逃、集訓能溜則溜的研磨竟然沒有反抗黑尾的決定,反而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換上運動服視死如歸地直面起了東京清晨的冷風。
黑尾愕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研磨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蹲下系緊了鞋帶,小聲道:“不可以讓那家夥再取笑我了……”
“那家夥……?”黑尾豎起耳朵。
但是這回,研磨不再開口了。
因為他在回憶那家夥的樣子。
說起來,也并沒有見過很多面。
畢竟山手中學的男子排球隊并不算很強,關東大賽都打不了幾輪,更不要提全國大賽了。但是那所學校的應援卻是很多男生都為之羨慕的,甚至為此對山手中學隊的隊員都很咬牙切齒。
硬要說的話,應該都是那家夥的錯。
明明不是經理,卻經常在賽場上出現,背着一看就很沉的大包小包,不僅帶橫幅、彩帶、檸檬片、功能飲料粉,還會舉擴音喇叭給本校的同學應援。
甚至有一次穿過迷你裙在觀衆席上跳啦啦隊舞,揮着紙球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害得他那次傳球都差點傳歪。
她到底知不知道,從場上看觀衆席的角度,迷你裙是很危險的東西啊!
雖然看起來沒有幹勁、沉默寡言,但研磨其實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高、又很在意他人眼光的少年。
沒有幹勁,是因為他是天才,對什麼都能很快掌握,所以很難覺得有趣;沉默寡言,是因為他讨厭和人相處,覺得這是巨大的負擔。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因為自己的失誤,有些煩悶地去自動販售機買飲料,沒想到會遇到她。
那家夥顯然是跳舞跳口渴了,也出來喝水,一看到他,驚訝地喊道:“啊!是你!對面的二傳手!”
更沒想到她會和他說話,畢竟剛剛她的校隊才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研磨被她的大聲吓了一跳。
那家夥一下子看到了他收縮的瞳孔,愣了愣。她似乎是個生活在現充堆裡的人,一時間竟沒意識到世上還有他這樣内向的少年。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雙手合十歉意道:“抱歉抱歉,剛才場館裡太吵了,所以下意識就用了很大的聲音。”
“……沒事。”研磨有氣無力道。
“你看起來好累啊,等會兒還有下半場,沒關系嗎?”
“沒事。”
“那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獨處了?”
“沒事。”
“……你的口頭禅是不是‘沒事’?”
“沒事……呃。”
在研磨懊惱地低下頭後,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揮着手着:“抱歉抱歉!不自覺就——”
研磨如臨大敵地後退了一步:這家夥怎麼回事?随便就這樣和别人說笑,中華學校的人都是這麼自來熟的嗎。
如果不是他經常有注意到她的努力,她的行為不免會讓人将她當成是那種利用自己的魅力去操控異性的輕浮女生。
看到他的反應,她意識到自己這種自說自話的行為好像又失去了分寸,于是也後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額頭:“抱歉!”
研磨下意識否定:“不,不用……”
他一邊在心中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到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想忍受這樣刺人的失落登上下半場的賽場,他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你沒有做錯什麼,不用一直道歉。”
通常來說,到這裡正常人就應該結束對話了。
誰知那家夥竟然雙眼一亮,叫出了他的名字:“什麼嘛,還以為你在讨厭我呢,二傳手的孤爪前輩。”
“……诶?”研磨瞪大了眼睛。
“因為,從看到我開始,你就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嘛。”
“诶??”
“在觀衆席上可是一覽無餘的呀!”
那是因為你裙子的長度,裙子的長度!
而且、而且,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研磨的臉爆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不、沒有在讨厭你……”
或許少女這種生物,就是或多或少同樣會在意他人眼光的。
确認過自己沒有被讨厭,她就哼着歌跑開了幾步,似乎很得意的樣子。很快她就回想起自己冒失地遺落了留在販售機裡的草莓牛奶,又紅着臉回來取。
這回,她就沒有那麼遊刃有餘了。更尴尬的不是研磨,而變成了她。
研磨終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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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檢查手機的倫子看到了LINE上遺落的對話。
孤爪研磨前輩……啊,她記得對方後來是讀了東京的音駒高中吧!排球隊很棒的那所學校!
他應該是看到了她的動态才來詢問的吧,畢竟他們上一次的聊天曆史還停留在好幾周前,是她詢問對方口袋妖怪的道館攻略。
而他給她發了超詳細的excel表格來解析館主的寶可夢技能。
是一位看起來内向腼腆,實則古道熱腸的可靠前輩呀!
倫子高興地給他回了‘如果真的能去到東京的話,我就請前輩吃漢堡作為回報吧!’的留言後,就收起了手機。
背着變得更加輕便的登山包,她從酒店出發,接到在山裡待了一整晚的九色鹿。
“怎麼樣?會變得更高興嗎?”
放風成功的小鹿顯得更加愉快而親人,以輕盈如風的身姿躍過山坳,親昵地蹭着倫子的小腿。
倫子蹲下身,從背包裡掏出一包消毒濕巾,給小鹿仔細地抹掉身上蹭上的青苔和泥點,又掏出一塊幹毛巾把水漬擦幹,最後掏出一把梳子給它理順弄亂的皮毛。
在她的用心侍弄下,九色鹿又變回了那頭閃閃發光、神氣非凡、好像披着一百層柔光濾鏡的敦煌神鹿。
完美!成就感!
九色鹿的雙眼溫馴和煦地看着為它忙上忙下的倫子,上前用吻部啄了啄她的臉頰。
動物的親近總是讓人受寵若驚,倫子忍不住也啵啵了它的額頭,跟它蹭在一起。
香香的,有濕巾紙上帶的青蘋果味耶。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昨晚在橫濱碼頭的紅磚倉庫,太宰治已經抓到了被懸賞70億的食人虎。
而這位一度被倫子懷疑為是D伯爵寵物店在逃動物的食人虎,竟然就是晶子口中太宰先生想要招入武偵的少年……
她隻是在想:五條先生要什麼時候才會再出現呢?
以他那種輕飄飄的作風,希望不要忘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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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在他還十七八歲的高專時代,五條悟或許還真的會轉頭就忘掉自己曾答應過一個孩子要做她老師的這種話。
可是現在,就算他忘了,夜蛾校長也不會忘的。
對于自己這位曾經的學生,夜蛾正道不可謂不頭痛。
原本他以為,這家夥在畢業後就會老老實實地回京都去當他的五條家家主,一呼百應、前呼後擁。
誰知道他竟然在25歲的年紀突發奇想,想要來做一名高專教師?
開玩笑,這家夥哪點看起來像是一個老師的樣子?
當然,夜蛾正道并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真正的原因。
于是出于種種考慮,他僅僅給他設了一道題。
假如五條悟可以找到一個非世家出身的孩子自願成為他的學生,那麼夜蛾作為校長,就承認他的教師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