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慢悠悠踱步至床前,他走得極輕極慢,等左凝稍稍安定下來,一雙月白色靴尖就直直闖入左凝視線,仿佛下一步那靴尖就會抵至她的額頭。
左凝心知自己惹了禍,腦中一片空白,面上血色盡褪。任盈也眉頭緊鎖,指間已備好了幾枚暗器,隻待那人行動時先發制人。
不想這時房頂突然傳來磚瓦碎裂之聲。
聲音雖輕,對屋内四人而言卻如雷貫耳。
淩退思驚怒交加,喝道:“何人在屋頂鬼鬼祟祟!”說罷掀袍追去。那穿着月白靴子的人略一思忖,便也緊随其後追了上去。
直至二人腳步聲漸遠,又待了片刻,左凝才聽身後之人語氣涼涼道:“還不走麼,左大小姐?”
她一時間隻覺得身後的懷抱一片燥熱,慌忙翻了出去。
任盈也随之翻出,站起身來後神情淡淡,道:“那二人很快便會折返,你...快速速離去,别再跟來了。”
“我回去,那你呢?”左凝道。
“目前已經打草驚蛇,日後守備必然更加嚴備,不如趁此時便一探究竟。”說罷,他将目光投向了上去一幅挂畫,一把掀開後,裡頭竟露出了一道容一人通過的暗梯,漆黑幽深,直通地底,細細聽去裡頭竟傳來敲擊低語之聲。
砰、砰、砰....
“原來之前的機關聲竟是因為這裡有個如此精巧的密道。”左凝道:“我...我從來不知淩退思竟是這種人,如此這般,手段又與魔教何異,待我回禀我爹,一定要他們好看。”
“...你!”任盈聽她一口一個魔教,心中微怒,冷笑道:“嵩山派好威風,既然如此,還請左大小姐趕緊回去禀報左冷禅吧。”
說罷任盈順着暗道摸索而下,行至半路,回頭見左凝仍站在一旁不曾離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冷聲提醒道:“你若再不走,可就别想走了。”說罷頭也不回繼續向下。
任盈一口一個嵩山派、左冷禅,口中毫不客氣,左凝被他嗆得莫名其妙,一人站在暗道門口頗為躊躇。
若就此離去,隻怕他雙拳難敵四手,若一同下去,又怕二人雙雙折在裡頭。為今之計,最好是她快去找救兵,可這一來,狄修等人武藝不及令狐沖,也無甚用處,再者不論群雄是否相信她所言,但凡慢上片刻,令狐師兄就有可能遭遇不測。
她摸了摸懷中的迷香,又想到尚有的【西門光環】,猶豫再三,還是跟着任盈一同下了梯子,隻期盼早點摸清究竟是誰在主導一切,趁着二人還沒回來快些離開,就算那二人折返,五嶽劍盟一向同氣連枝,“令狐沖”對她又有救命之恩,總不能叫他一人吃虧,自己好歹也要幫些什麼。
越往底下,敲擊聲越發明顯,伴随着飄來的幽幽花香,左凝深吸了口氣,緊皺眉頭,繼續往下走去,才發現任盈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地底,他呼吸有些沉重,蒼白的面頰泛着一絲潮紅,見左凝跟了下來,與之前的尖銳諷刺不同,他冷峻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松動,過了一會兒才歎道:“都叫你走了,你為什麼要來。”
“令狐師兄,我不知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但咱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我是萬萬不能放你一人冒險的。”左凝道。
任盈似有動容,默然不語,半晌後低聲道:“我...我怎麼會對你有意見。”
此刻左凝已走至任盈身側,這才瞧見任盈是因為什麼而發愣——首先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花海,花色凄凄,萎靡絢爛。而在盡頭的壁上,有一座石雕。
那是一座無與倫比的石雕,也是一座超脫了所有美麗定義的石木雕塑。
它雕刻着一位盡态極妍的女子,她的容貌已經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力,左凝竟想不到任何的詞語能夠形容這份驚心動魄的美。
她的眉眼似乎含着笑意,如一汪盈盈春水,卻又比春水更要絢爛迷人,帶着攝人心魄的魅力,恍若天邊霞光,遠山愁雲。
借着夜色火光,竟又生出了幾分明明滅滅的詭異感。
左凝一時間竟看癡了——讓她震驚不已的是,這面容對她來說簡直熟悉不過。
這分明就是她的模樣,可乍一瞧去,卻仿佛眼角唇稍都遠遠不及。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那身影由遠至近,左凝才瞧清那是一個風姿卓絕的美男子,他手中拿着石錘,在任盈的呵止聲中仍是不斷走近。
距離左凝越近,映着火燭光輝,他的眼中越發熾熱明亮,帶着深深的癡迷,像是一個最忠誠的仆人面對着九霄神女,虔誠且如履薄冰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