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哼了一聲:“你可别小瞧我,說不定哪天我就用嵩山劍法捅你十八個透明窟窿。”
任盈配合道:“那也得左女俠能尋得到我才行。”
左凝奇道:“你住在華山派,我去華山自然尋得到你,難不成華山會自己長了腳,從東邊飛到西邊麼?”她說完自己都覺得荒唐,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過一會兒才想起車外頭還坐着兩個大惡人,忙壓低了聲音,匆匆說道:“你等着我去尋你。”
她說話時語速雖快,任盈卻每個字都聽得格外清楚。
在這昏沉的黑暗中,二人似乎隐隐許下了一個約定。
他靜默片刻,旋即低笑了一聲:“好,我等你。”
不一會兒,左凝又忍不住悄悄說道:“令狐大哥,他們為什麼要做我的塑像?”
任盈道:“隻怕那塑像并不是你。”
可若要深究這背後隐藏的秘密,就必須跟着這二人去探一探了。
左凝心中也不知為何也隐隐有個念頭:她必須再瞧一眼那個石像不可。
仗着那兩個惡人坐在馬車前頭,左凝偷偷掀起車帷一角,幾縷昏暗的光線收攏進窗,車廂内明亮了幾分,但窗外沉悶的空氣卻未能沖散那股難聞的怪味。
伴随着馬蹄急踏之聲,馬車颠簸下,視線中的樹木迅速後退。
再遠處是延綿的山峰,幾片濃雲翻湧聚攏峰頂,墨色沉沉,重雲如蓋,似乎立刻便要有大雨傾盆而下。
左凝正擔憂若是下起雨來定是不便,胡亂思索中,借着黯淡的光線,她餘光忽然落在車軒邊緣一點暗紅之上。
這一點暗紅已是舊色,深深滲入木闆之中,等左凝細細看時,才發現視線所能觸及的車闆上都似乎帶着一層被沖刷過的淡紅。
她心頭又是一跳。
她是江湖中人,自然分得出這是血迹,那車廂中的怪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江湖好漢都曾說過“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可見殺一人,所能濺上的不過是一道血痕,而今這車廂整片木闆都似乎被鮮血浸染過,可見流血之多,受害者之衆。
左凝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轉頭看向任盈,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車座下隐秘一角,那裡幾乎被黑暗籠罩,左凝湊近了些才瞧清那是一截被人斬斷了的小指。
這小指細嫩,顯然是孩童的手指。
左凝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攥住了任盈的袖擺,仿佛這樣心中便能輕松一些。
任盈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也心事重重,半晌不曾言語。
馬車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又過了不知多久,馬車逐漸放緩了速度,左凝身心俱疲,不覺有些睡意沉沉,便倚着車軒閉目小憩,昏暗朦胧中,突聽到有人呼喚駕車的兩個惡賊。
“這兩位好漢,請問龍沙幫要往哪個方向去啊?”
這聲音十分耳熟。
那兩個惡賊回答道:“直走繞過鶴松山,就是龍沙幫了。”
問路之人道了聲謝,緊接着又對他身邊人道:“左師兄,馬上就要見到小師妹了,你也該放下心啦。”
聽到“左師兄”三字,左凝精神為之一振,再次先開車帷一角,果真瞧見左飛英挺拔的身影,心中不由大喜過望。
之前問路的人正是四師兄江一潭。
幾個嵩山弟子騎着馬,繼續三三兩兩往前行着,也不知說了什麼,幾人哄堂大笑起來,就連左飛英也似乎露出了一個笑容。
任盈見左凝目光中流露出一點向往之色,便問道:“你不和他們碰個面?”
左凝道:“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咱們不是正在‘将計就計’麼。”
任盈不由莞爾:“若是想見你大哥,咱們就将這兩個人擒住,再嚴刑逼供一番也是可以的。”
左凝搖了搖頭,小聲道:“那倒不必,咱們還是按計劃行事,免得再生波瀾。”她頓了頓,又忽地想到任盈是被自己牽入此事,改口道:“或者咱們先擒住這二人也行。”
任盈見她忽地改口,神情飄忽,便已知曉了她的心思,于是道:“咱們還是先去探探再說,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四處都藏着你的石像。”
其實他亦考慮到當前人多口雜,若石像之事傳出,隻怕要多上許多流言蜚語。
“那你可不許說我連累你。”左凝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不僅如此,我也要全靠你護着啦。”
任盈聞言看向左凝,她嬌美的臉頰上微微漾着笑意,一雙靈動的美目中似包含着無限信任,就連這蠻不講理之言從她口中說出,也仿佛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任盈怔怔注視了左凝一會兒,心底被升起的一片柔情占據得滿滿當當。
“想得倒美。”
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