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楚道友。”掌門連忙行禮道謝。
她歎了口氣,知道能在焚天宮做長老的人,最低也是元嬰修為。而這樣的人,他們清風谷一個也沒有。
“清風谷離兩界結界太近,像這樣妖物越界傷人的事時有發生。”掌門說道:“這次多虧有道友護住小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楚天風還想說什麼,房間内突然傳來“嘤咛”一聲輕響,陸清然驚惶的聲音随之響起:“我……我這是在……師父?!師父?!你快去救楚道友!他……”
穿着白色中衣的美麗女修一邊驚呼着,一邊跌跌撞撞地從卧房沖了出來。
在看到楚天風的瞬間,陸清然聲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剪水般的眼眸怔怔瞧着青年,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着。
片刻後,陸清然似乎回過神來,眼眶一下紅了。
她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失态,“呀”地輕呼一聲低下頭,踏在地上的赤足羞澀地縮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聲說道:“你……你沒事啊。”
“清然。”掌門微微一笑,“你醒了?”
“師父。”陸清然仍然紅着臉不好意思擡頭,瑩白如玉的腳趾努力想要收回裙擺下。她聲音低如蚊呐,“弟子……弟子莽撞了。”
她擡眸,飛快地看楚天風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小小聲問:“弟子昏迷了很久嗎?”
“醒了就好。”掌門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多虧楚道友護着你,你并未受傷,隻是被妖獸驚吓過度,所以靈識震蕩,昏迷不醒。”
“原來如此。”陸清然又飛快看向楚天風,然後微低了頭,小聲道謝:“那妖獸……我還以為……還以為我會死在那裡……”
陸清然說着,目中浮起一層水霧。
她昏迷兩天,一頭烏黑的秀發散亂地披散在肩上,雙眸含霧,就這樣楚楚可憐看着楚天風,柔聲哽咽道:“多謝楚道友救命之恩。”
“清然。”掌門心疼地伸手拂過自己最疼愛的弟子頭發,“快去穿上鞋子吧。”
“呀?!”陸清然的臉羞得通紅,一下跳了起來,轉身就朝卧房沖去。
“我這個弟子……”掌門含笑看着她閃身躲入房中的身影,無奈地搖搖頭,“醫術和修行天賦都極高,隻是心思太過天真純善,有時候有些迷糊,将來修行路上必定劫數不斷。”
“……不會。”楚天風目光平靜地看着陸清然消失的方向。
他下意識擡手,撫向自己胸膛。
以前楚天風每次見到陸清然,都會被她吸引所有目光。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愛,最善良的姑娘。
一颦一笑,一動一靜,無不美好有趣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可是現在,他再見到陸清然,他還是覺得陸清然是美的。但是那種悸動又瘋狂沉溺的感覺卻恍如隔世,總像是遮了一層雲霧,變得有些不真切起來。
清風谷掌門又微微一笑,慢慢點了點頭。
“師父。”陸清然很快穿了鞋,還披上了外衣,連頭發都用一根絲帶挽起,慵懶地垂在臉側。
她快步走到掌門身前,眼圈微紅,投入清風谷掌門懷中:“我真的以為見不到師父了。”
“清然。”掌門拍拍她的肩,“楚道友還在這裡。”
“是。”陸清然乖巧地點點頭,松開自己師父,退開兩步,突然說道:“師父,那日我和楚……”
她說着看了楚天風一眼,臉一紅:“我和楚道友被那妖獸襲擊時,在那山上還見到一名穿着我清風谷長袍的修者。不知道是同門還是長老們?師父!”
陸清然伸手抓住掌門的袍袖,着急地問道:“門中可還有弟子受傷或是失蹤?”
“沒有。”掌門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門中弟子都在,長老們也已經全數返回,除了你和楚道友,再無人受傷。”
“那就好。”陸清然長出一口氣,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她做完這個動作好像才想起來,楚天風還在,臉上又是一紅,不好意思地飛快看了楚天風一眼。
“可是……”陸清然微微偏頭,想了想,“弟子那日絕沒有看錯,那妖物背後,确實有一名身着青袍的弟子。比弟子矮一些,頗為瘦削,應該是名女弟子。”
她皺起眉,又認真回憶了下,然後有些着急地抓住清風谷掌門的手:“門中當真沒有弟子受傷或者消失嗎?弟子絕不會看錯,那日在那妖獸背後真的有一名身着青袍的弟子。”
楚天風心中突然微動,想起一件幾乎被他遺忘的事來。
他記得上輩子一開始也是如此,陸清然醒之後堅持說她看到有同門受傷。
隻是那時的他始終昏昏沉沉,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時不時可以聽到陸清然充滿擔心和焦急的聲音。
等他徹底清醒過來,便是妖界入侵,數場惡鬥。焚天宮助陣,清風谷決定加入他們焚天宮,搬入焚城……
忙完這些,他好像是聽人提過,有一名清風谷弟子被懷疑和妖獸勾結,幸虧陸清然陸師妹查明真相,還了那弟子清白。
至于那被冤枉的弟子是誰,楚天風身為焚天宮少宮主,每日修行,宗門事務便忙不過來。何況他當時一門心思都在陸清然身上,哪裡還有心思去過問這些小事。
“會是誰呢?”陸清然嘟嘟囔囔重複着,似有些不解,微偏了頭喃喃說道:“弟子和楚……”
她轉頭去看楚天風,還沒說話臉就又紅了紅:“弟子和楚道友遇到那妖獸的地方,離宗門已經很遠,如果不是弟子尋藥忘了遠近,平日根本不會朝那裡去。師父,咱們周圍可有别的宗門弟子,會不會還有人被那妖獸所傷?”
“沒有。”清風谷掌門皺眉,“清風谷離三千世界和妖界的結界已經很近,方圓五百裡内再無别的宗門。況且這裡草藥大都是常見的藥草,别的宗門也不會千裡迢迢來這裡采藥。”
她慈愛地撫了撫自己弟子的頭發,柔聲道:“清然,你定是太害怕,所以看錯了。”
“不會!”陸清然笃定地搖搖頭,她轉頭,求助般看向楚天風,“楚、楚道友可有看到,一名身着青袍,約摸和我一般高,更瘦削一些,穿着我們同門青袍的修者?”
“沒有。”楚天風說道。
“這樣啊……”陸清然臉色蒼白地笑笑,“可能真的是我看錯了。希望那名同門師妹或師姐沒有出事。”
她說到這裡,眼圈又紅了:“師父,那妖獸真的好可怕!弟子……弟子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妖獸,還以為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陸清然抽泣着,撲入清風谷掌門懷中:“如果不是楚道友相助,我必定已經死在那妖獸掌下了。”
“究竟是什麼妖獸?”清風谷掌門拍拍自己徒兒的肩,柔聲又問:“你可認識?”
陸清然搖搖頭:“弟子從未見過。”
“是蒙蛇。”楚天風說道。
“嗯?”清風谷掌門皺眉,“蒙蛇?”
“五品蒙蛇。”楚天風頓了頓,“我中毒之後,靈海被毒性封禁,眼中,手掌,腳底都有妖蛇一族獨有的封印法陣。”
“那日我見到楚道友眼中黑霧,猜測應是被妖蛇一族的毒封禁靈氣,想不到竟會是蒙蛇。”清風谷掌門朝楚天風走去,“可否讓我看看道友掌心封印法陣。”
楚天風伸手。
孟柒為他解毒後,他掌心黑色紋路已經淡了許多,沒有先前那樣猙獰可怖。現在還剩下一些淡淡的黑色細線,縱橫交錯,布滿整個掌心。
“師父。”陸清然也跟着湊了過來,好奇地看着楚天風掌心那些黑線。
她盯着瞧了片刻,好奇地伸手,青蔥般白皙的手指往前,小心翼翼碰了碰青年的手。
如果是從前,楚天風一定會因為這樣不經意的小小碰觸緊張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始終求而不得,到最後身死道消之時,他想的反而已經不再是陸清然。
他現在隻覺從容又坦然,鼻端聞到的淡淡馨香也似完全不存在。
“師父,這黑色的線,就是法陣嗎?”陸清然清澈的雙眼眨了眨,好奇地看着楚天風的掌心。
“是。”清風谷掌門無奈地苦笑道:“妖蛇一族的毒性最是難解,皆因他們一族的毒往往伴随法陣傷人。若是完全不懂法陣,強行解毒,不僅解不了毒,毒性還會被法陣激發,深入經脈、血肉甚至靈海……”
陸清然神色一緊,下意識緊緊握住楚天風的手,小臉變得慘白:“那……那楚道友的毒該怎麼辦?師父,你和師叔師伯他們,肯定能救楚道友的對嗎?”
清風谷掌門緩緩搖頭:“三千世界陣修早已式微,我們醫修更是少有人懂法陣,此毒……”
她頓了頓,說道:“恐怕尋那些解毒術法修到三品大圓滿,或是四品解毒術法的分神醫修,強行鎮壓毒性,先想辦法破了楚道友靈海的封禁,再慢慢祛毒。”
清風谷掌門又頓了頓,說道:“不過楚道友本身修為極高,那蒙蛇雖有五品,到底是在我三千世界的人,毒性被壓制。楚道友隻要暫時不與人動手,除了毒性發作時疼痛難忍,倒也對身體無損。”
“那就好。”陸清然輕輕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楚天風的掌心,“可是師父,五品蒙蛇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宗門附近?我記得師父說過,即便偶然有高品妖獸越界而來,三千世界的結界也會很快發出警告,自然有強者前去收服。除非……”
她眨了眨眼,臉色有些慘白:“是有修者和他們勾結,用自己的氣息隐藏妖獸的氣息。”
“弟子……”陸清然說着皺眉,認真回憶道:“弟子那日真的看到蒙蛇附近有青衣人,難不成……那人便是幫助蒙蛇隐藏氣息的修者嗎?”
楚天風心中一動,這件事他确實記不太清,隻隐約記得清風谷當時确實有弟子被冤枉和妖獸勾結。
難道便是因為陸清然這番話嗎?
他若有所思看向對方,和孟柒總是清清冷冷,好像除了醫術便什麼也不在意的那張臉相比,陸清然表情要生動許多。此時一張蒼白的小臉,顯得頗為楚楚可憐。
清風谷掌門慈愛地摸摸陸清然的頭發:“清然,你先好好養傷,這些事師父會處理的。”
“是。”陸清然乖巧地點點頭,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楚道友。”清風谷掌門朝楚天風看一眼,“清然醒之前,楚道友可是要說什麼?”
“清風谷地處兩界相交之處,常常會有結界裂隙出現。若是掌門不嫌棄,不如和我們一起回焚城。我焚天宮雖然是法修宗門,門中也有醫修分堂,掌門和門中弟子在焚城也可修行,不知意下如何?”
“這……”清風谷掌門微一沉吟,似乎有些猶豫。
“啊?”陸清然卻顯然有些怔愣。她飛快看了楚天風一眼,又低下頭。蒼白的臉頰上飛起一抹紅霞,比剛才更嬌羞了些。
“嗤”的一聲輕響,丹鼎在孟柒面前搖晃兩下,最後落在竹屋地上。
她攤開手,三顆暗紅色的藥丸從鼎中飛出,滴溜溜打着轉落入她掌心。
藥丸不過孟柒小指指節大小,看起來挺不起眼。
她回頭看了竹屋門一眼,從儲物錦囊取出那柄銀色的藥刀。
藥刀上刻着幾條花紋,從刀柄一直到刀尖,花紋古樸簡單,像是為了裝飾随意刻上去的粗糙紋飾。
孟柒屏息,握緊藥刀,掌心靈氣緩緩傾瀉而出,小心翼翼順着那些花紋朝着刀尖而去。
“嗤嗤”聲響中,刀尖帶着靈氣,在其中一粒藥丸上留下一個完整的圖案。
那圖案一氣呵成,最後一筆恰好落回第一筆上,将整個藥丸完全包裹其中。
當孟柒最後一筆落下,藥丸上靈氣光華一閃,整個圖案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藥丸重新變成暗紅色,除非被人握在掌心中,刻意用靈識探查,否則很難發現這顆不起眼的藥丸上,竟然留下了煉制者的幾分靈氣。
孟柒卻微微一笑,心滿意足地将藥丸舉高。這粒小小的不起眼的藥丸,按照品階來算當然還隻是下品丹藥,但和先前相比,藥性幾乎翻倍。
她依樣畫葫蘆,将另外兩顆丹藥上刻下同樣的圖案,然後取出個瓷瓶将三粒丹藥都裝了進去。
孟柒其實也不記得自己這本事是跟誰學來的,重生之後她好像自然而然就知道可以這樣做。
她總覺得,她應該是丢失了很大一塊記憶。
孟柒上輩子最後是在魔界隕落,她不太記得自己生命最後發生了什麼,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離魔界墜星海不遠的地方。
墜星海,可是三界都赫赫有名的,最兇險的地方。相傳不僅可以吞噬修者的靈氣,連神魂都能被侵蝕吞沒,最後徹底灰飛煙滅,仿佛世界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過一般,就連從前認識你的朋友親人都會徹底遺忘你。
就好像星辰徹底墜落,被時光湮滅。
孟柒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進入魔界的墜星海,但她依稀記得,在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前,她看到了很多破碎的星辰。
難道,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記憶,就是被傳說中的墜星海吞沒的嗎?
孟柒伸手敲敲自己腦袋,不過幸好,醫術這些都還記得,甚至連這個有些古怪的,可以讓藥性翻倍的法子都記得。
至于别的,忘了就忘了吧。
“铛——铛——铛——”
就在這時,三聲渾厚的鐘聲傳遍整個清風谷。
孟柒連忙提着丹鼎朝竹屋外走去,這是掌門召集整個宗門的鐘聲。她周圍的竹屋也發出連續不斷的“嘎吱”開門聲,所有在宗門的弟子,都在聽到鐘聲的第一時間,朝着清風谷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