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臨走時,阿雪小聲說,“我的判斷不會錯的,他一定很喜歡你。”
黎昭自暴自棄地閉上眼,恨聲道:“如果我能活着出來,我一定先殺了你。”
阿雪輕笑一聲,放下了紅色門簾。
黎昭一進到花轎之内,一道無形的束縛牢牢地籠罩在他的周身,根本無法動彈。
那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又來了,紅蓋布之下他隻能看見自己交握在膝前的雙手,還有一身紅得刺眼的霞披。
噪雜的奏樂聲隔着木闆,顯得朦朦胧胧,輕微的颠簸過後,花轎停了,黎昭被那股無形的力量驅使着下了轎,白府兩位喜慶的婦人扶住了他的雙臂。
“少夫人,小心台階。”兩位婦人齊聲道。
黎昭聽到與之前不同的反饋,心念一動,說道:“我看不到路。”
“無妨,少夫人,我們會扶着你一直到洞房。”左邊的婦人笑道。
黎昭腳步一頓,事已至此,也隻能依照徐風盛的計劃來進行,他要盡量的拖延時間。
“直接就入洞房嗎?”黎昭拐着彎罵,“看來堂堂隴西白氏也是浪得虛名。”
“夫人何出此言?”右邊的婦人說道。
黎昭罵了個痛快:“白家少君好性急啊!色鬼!不知廉恥!”
扶着黎昭的兩位婦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夫人言之有理,我等馬上去請示少君。”
頃刻間,黎昭兩旁的婦人消失不見,周圍升騰起濃霧,随後濃霧消散,目所能及的視線内景物煥然一新。
方才踩住的青石闆變為了名貴的紅毯,紅蓋布之外亮起點點光暈,照得他一時頭暈目眩,鼻間聞道了濃郁的甜膩熏香,竊竊私語從不遠處傳來,外頭是吵鬧的鞭炮聲。
剛說過白府成親禮儀不周,這幻境就變幻了出了一個裝飾華美的禮堂。
他的手中莫名多了一道紅綢,紅綢自他手中垂落,黎昭猛然轉頭,紅蓋布之下見到對方一身喜服,修長如玉的雙手握住了紅綢的另一端。
“少夫人,進洞房前可不能亂看哦!”
一位婦人按住了他一側的肩膀,那股無形的力量将他扳回,臉龐正對着高堂上朦朦胧胧的兩道身影。
“吉時已到!跪!”
黎昭雙膝一軟,被強行按在了軟墊上。
*
眼看黎昭扮成的新娘進入白府,原本變幻的時間突然停止了,高牆之内傳出了忙碌的鞭炮聲。
“嗯?”徐風盛說道,“林照之成功了,計劃奏效。”
樂愁拉住阿雪,望着那緊閉的府門以及頭頂的牌匾,念及隴西白氏的威名嗎,詢問道:“風雷主,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徐風盛面色凝重,說道:“我也未曾去過隴西白氏,聽聞白家人行事低調,恐怕白解塵夢境中的白府同現實是一樣的。”
“進去那麼多新娘,幻境沒有變化,說明問題就出在白府之内,”阿雪摸着下巴,“是應該一探究竟,風雷主,你有什麼想法?”
徐風盛緊緊皺眉,思索了許久,說道:“白解塵受罪命枷鎖的困擾,據說白家為了尋找因果之人,特意挖了一座靈脈設置問吉道場,内藏成千上萬種天衍算法,若說白府裡什麼地方值得去探究,這倒是個去處。”
他從懷中拿出一隻風水堪輿,說道:“正巧,北垣除了靈脈,就沒其他好東西了。”
三人偷偷潛入白府之内,幻境中的白府一片寂靜,除了隔牆之外傳來的喜慶樂聲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也沒有其他人。
隐隐的怪異感又浮現在徐風盛的心頭,在來到幻境之前,他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測算着風水堪輿,帶領兩人在偌大的白府中尋尋覓覓,走到了一處峭壁旁,光滑的石壁上立着一道巨大高聳的青銅門。
青銅門上镌刻着北鬥七星,先天八卦等天衍算法。
“應該就是這裡。”
徐風盛收起風水堪輿,看着那緊閉的青銅大門,不祥的預感無論如何都無法散去,仿佛打開這道大門,他就會觸及到一個再也無法挽回的真相。
魇魔阿雪嗅了嗅,鼻翼翕動,隐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要打開這道門嗎?”阿雪喉間發癢,牽住了樂愁的手,“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徐風盛緩緩抽出映雪刀,雙眼盛起細細密密的紫芒,說道:“你們退後。”
一刀劈下,漫天風雪雷電。
铛!
青銅門與刀氣碰撞,山體傳來的一陣巨響,青銅門開出了一道縫,漆黑的縫隙中閃過一道紅影。
在三人驚駭至極的目光中,一具身穿嫁衣的屍體慢慢滑出,緊跟着是兩三具身穿嫁衣的屍體。
青銅門縫因為内部的重力而在緩緩地打開,湧出無數具紅衣屍體,太多太多了,連續不斷,連綿不絕,掉出的屍體由于慣性堵在了青銅門前,逐漸彙聚成一座紅色屍山。
這些身披嫁衣的屍體有男有女,胸口皆是被一劍斃命。
青銅門之内,依舊有數以萬計的嫁衣屍體,都被堵在了狹窄的門縫之中,剩餘的屍體再也出不來了。
幻境太陽懸挂上空,每具屍體都映照得分毫畢現,幻境的屍體不會腐壞,空氣中隐隐能聞到一絲血腥味,遠處遙遙傳來飄渺的喜樂,還夾雜着的歡呼聲。
徐風盛死死握住映雪刀柄,不住地後退,目光移向青銅門内,顫聲道:“整條靈脈裡,裝的都是屍體。”
一條靈脈縱橫萬裡,能裝填滿整條靈脈的屍體,會是多少?
他們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樂愁的腳邊是最先湧出的屍體,他還記得,那是之前幾次結親隊伍裡的新娘。
每次成親,新娘都會死亡,然後被送入這支巨型靈脈之中。
“我,知道了,”樂愁面色慘白,聲音抖如篩糠,“這不是成親,這不是成親,新娘不是新娘!是死人啊!”
他被這慘烈的景象吓得語無倫次,阿雪緊握住他的手,說道:“冷靜一點,樂愁,這隻是幻境,不是真的!你如果不喜歡,我把他們變沒了!”
“不,都是真的,完了我們都完了,所有人都完了!”樂愁的牙齒都在打顫,一隻手死死扣住阿雪的臂膀,他緩緩地轉過臉看着阿雪,說道,“白宗主,他讓喜神為他做了一場大夢。”
“祂隻能按照境主的心願,創造喜夢,”他滿臉絕望,看着屍山屍海,毫無血色的雙唇顫抖着,“白宗主心中喜夢,就是殺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