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條斯理的将那舉報信裝信封裡,輕飄飄地往謝修澤桌子上一丢,像是把剛才彎腰撿東西丢的臉面又砸了回來。
撣了撣手,她嗤笑道:“這年頭,冤枉人真不費事,看完這信,我自己都覺得這黨委、政府、四套班子,都是我的一言堂,我哪能站在這啊,我應該坐在謝書記的位置上。”
說完,重新坐回沙發,她繼續拿着杯子捂手,唇角扯着抹冷笑,一句都懶得争辯。
王市長看到她這個樣子呼吸都頓了一下。
這什麼場合啊?
書記明顯就是要問責的,她怎麼敢擺出這個态度?
平日裡也是個進退有禮的人,今兒個莫非真的是被氣到了?
可她那個模樣,除了說是怒極反笑,更多的像是在不屑。
不屑于辯解,不屑于這種明顯帶着濃重私人恩怨、個人色彩的舉報,這種情況下,但凡她多說一個字,她都不是她。
“小江啊,有什麼話咱們跟書記好好說,你平日裡的為人,我們都看在眼裡的,工作認真負責、執行力強,處事低調,為人謙虛,最是穩妥不過。你放心,我相信謝書記也不是個偏聽偏信、不明是非的人,這次讓你來也是想讓你知道有這件事,問問情況的。我們絕不放過任何一個違反組織紀律、放棄崇高理想的人,也絕不讓任何一個為黨為民辦實事的好同志寒心。”
這話表面上說的都是打圓場的官話套話,可還是能明顯看出,他到底還是偏向江楚韻的。
無論如何,江楚韻也是他的下屬,這種情況下,他這個直系領導當然要幫忙說話的,不然,連自己的下屬都護不住,以後誰還敢跟随你,給你做事。
王市長都這麼說,親自給你台階下了,江楚韻也不是一根筋的二愣子,自然也知道不能太傲,多少也是要給點面子的。
當即放緩了語氣,開口道:“看到這封信時,我的震驚同樣不少于各位領導,唐玲玲的确在我局督查科借調過一年,但操縱插手鄉鎮黨代會選舉,這個罪名我真的擔不起。我自己都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副科級幹部,哪有這麼大能量讓另一個幹部成為副科啊。對于舉報人所說的那些,我......”
江楚韻頓了下,無奈的搖頭笑笑,又深呼吸着歎了口氣,繼續道:“同屬政府機關工作人員,我理解舉報人的想法,同樣也對其使用公衆舉報渠道,而不是私下裡進行污蔑、打擊報複的行為,表示贊賞,我願意接受紀委部門的督察。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
這番話說得漂亮又大氣,引得王市長不住的點頭。
可她這個樣子,騙得了别人,還能騙過早就見過她手段,看穿她為人的謝修澤?
他相信這封舉報信裡,的确有不少誇大其詞、憑空想象的地方,他也相信江楚韻足夠愛惜羽毛,有些不能碰的紅線,絕對不會沾染半分。可這個女人總是善于蠱惑、收買人心,有些事情就算不是她本人幹的,也是經過她的默許放縱、甚至是暗示過的。
将她從京裡發配到這裡,為的就是剪斷她的羽翼,讓她遠離權力,偏居一隅好好反思。
可現在看來。他們到底還是小瞧她了,兩年時間,即使是在他的有意約束下,她依然拉攏到了一批能為她所用的人。
“先去處理沙溪鎮的這個上訪,這個問題之後由紀委那邊找你談話。”謝修澤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江楚韻也不懼,大大方方的與他對視,眼神澄澈,堅定又無辜。
想看?那就大大方方給你看!
端得是一個問心無愧。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顯然不适用于江楚韻身上。
這個人啊,心都黑透了,可那雙眼睛,依然可以柔靜澄澈得像池靜谧秋水。
看着眼前這個幹幹淨淨一身白,沉靜淡然,自帶着股貴氣威嚴的女人,謝修澤在心底落了聲歎息。
道不同,不相為謀。
繼續處理沙溪的事,這件事在臨州其實都已經算結案了。隻是信、訪人一直在無理取鬧而已,鄉鎮那邊幾次思想教育都沒有成效。遇上這種認死理的人,也挺無奈的。
這件事說解決也好解決,畢竟房子确實不屬于他,說難解決也就難在這個人的思想極其頑固,不管你說什麼,他都不聽,隻認準一個理:要房子,要錢。
信、訪人這般堅持的原因,江楚韻的确查到了一點,不過這話不方便當着人家的面說。
這家人也是急紅眼了,
一家人逃到申城後,這麼多年的确積攢不少家業,可今年生意不好做,兒子賭博又出了點事,大半家業都賠了進去,兄妹幾個一合計,就把主意打到了老人從前提過的房子上面。
政府拿了他家祖宅這麼久,多少也要意思意思給點吧?
結果回沙溪一問,都沒人搭理他,去鎮行政審批中心和信、訪辦咨詢,得到的結果也不滿意,正好家族裡也有人在政府上班,就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讓他們去找市、委、書記、市政府門口去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