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招聘啟事貼在告示闆的最高處，就連紙張都印着浮雕的花紋，上面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奪人眼球，

“誠聘管家，薪資100000币月薪底薪，學曆不限，有特殊經曆者擇優錄取。

——山川路28号别墅。”

100000币月薪底薪！這個數字襯托得另一邊被撕得毛毛躁躁的“卡車司機，50币/天，日結。”渺小得像是一張廢紙。

最簡單的白面包要5币，一天算下來也至少需要10币。蒸餾水則更貴，需要10币才能堪堪維持日常所需。再加上住宿費20币——50币隻能剩下10币，連糊口都顯得勉強。

蒙山川的目光停留在這張傳單上已經很久了。100000。币合算下來就是每天3333.33币，扣除掉生活費還有3293.33币，不多時就能積攢上一大筆錢。

告示闆前那些擁擠的，光着膀子的人更是欣喜若狂，尤其是那些身上遍布着紋身，和青色烙印的人更甚。

無需學曆，特殊經曆者擇優錄取！特殊經曆是這座城市心照不宣的暗語，畢竟在一個充斥着混亂和犯罪的城市，入獄這一特殊經曆可謂是人皆有之，甚至于被欺壓者會選擇主動入獄來鍍“金”，以求換得他人的“尊重”。當然，這也将他們與那些文明人的職業隔得更遠了。

蒙山川舔了一下幹裂的唇，他很缺錢，準确地來說是非常地缺錢。這份工作過于理想，以至于連他也産生了某種隐晦的念頭。

“喲！蒙山川，你怎麼好意思在這裡！”大約是蒙山川的身形在一衆體型彪悍互相虎視眈眈的大哥們中過于顯眼，他很快被人發現了。

一個像被一張皮裹着的瘦猴似的青年誇張地喊了起來，“你不是隻會選卡車司機嗎？怎麼連監獄都沒進過的孬種，還想跟别人搶？”

他大聲呼喊，四處招攬，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隻手從人群中伸了出來，拖着蒙山川到了告示闆前，開始往上撞。

“我，不是……”蒙山川微弱的反駁在撞擊中小了下去。

上一個在這裡被撞的是瘦皮猴，但自從他去監獄鍍了一次金後，他就換了個階層，被欺淩的對象淪落到了唯一的“孬種”蒙山川的頭上。

隔着很遠的人群，蒙山川聽見有人問瘦皮猴，“你們不是朋友嗎？怎麼不救救他？”

瘦皮猴嬉笑，臉上的新刺的刺青晃得耀眼，“正是因為是朋友，才要讓他長點記性。他實在是太孬了。”

但很快他臉上的嬉笑被不可置信的表情取代了。告示欄前一陣憤怒的喧嘩，告示欄上的那張讓衆人趨之若鹜，又讓人彼此忌憚的招聘啟事被人揭了。

告示欄上的招聘啟事一旦被揭，任務就會自動領取，其他人雖然再也搶不走，卻也不妨礙他們将他暴打一頓。

揭招聘啟事的人正是蒙山川。

*

蒙山川是被穿過屋檐的雨滴聲吵醒的。他睜開眼睛，看着破損的屋檐，想着，又下雨了，可他沒有錢去修。

原本安靜的屋内人聲在他醒來以後開始嗡響起來。“醒了就還不快謝謝人！要不是小方把你帶回來，你怕不是要被打死在那裡！”

她的聲音也很尖，每說一句話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在将斷不斷中拉得人精神緊張。

雨還在往下滴，蒙山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把桶拿過來接水，于是他忍着全身的疼，站了起來，去牆角拿桶。

瘦皮猴一改在告示牌那裡的尖刻，閉着嘴，但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跟着他轉。

蒙山川喉嚨裡有一點湧上來的血腥味。他把桶放下，看了他一眼，朝門外走去。瘦皮猴接到示意，緊跟了上來。

“孬種，我這可是救了你一命，你還不得感謝感謝我。普通的感謝可不能——”瘦皮猴的話噎在了喉嚨，他看見那張帶着浮雕的紙，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瞪大眼，下意識地就抓在了手裡，領取了任務。等任務接受成功的提示音想起，他才驚道：“你竟然沒領取！”

蒙山川很慢道：“……給……你”。他嘴角破了一大塊，張嘴說話都費力。

“為什麼？你明明可以用這筆錢給你媽治病。”瘦皮猴神情複雜地看着這個被他認為是孬種的……

“我們是朋友。”蒙山川道。

在那場礦難裡，家破人亡的不僅是蒙山川，還有瘦皮猴，需要這筆錢的不僅僅是蒙山川，瘦皮猴也同樣需要。

“你别想着拿這事要挾我，我告訴你，就算你不給我，我也會想辦法弄到手。”瘦皮猴口不擇言道。他狠狠地瞪着蒙山川，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轉身便跑。

外面雨有點大，看樣子就算到晚上也停不下來。蒙山川不由得為晚上的工作擔心起來，他不是擔心卡車司機的路上危險，而是擔心乘客取消任務。那今天的收入就從+10變成-40。

好在，乘客并不在意這越下越大的暴雨。任務沒有被取消，蒙山川如願當上了他的卡車司機。

這是一隊七人數的乘客，面孔很生，最近這裡常常會來這樣一批人，因此卡車司機算得上是一個熱門任務。蒙山川透過後視鏡悄悄地看後面的人，又在觸及到他們目光時故作鎮定地目視前方。

任務的搭檔是張哥，臉中央有一道疤，抽煙抽得很兇，還差使蒙山川給他買了幾包煙。

“小年輕，老這麼跑能賺幾個錢，早聽張哥的話，幹點什麼掙錢的大買賣不好。”張哥抽着煙，對着後視鏡裡的遊客大聲指點，“你看看這些有錢人，幾個錢就買得我們替他們賣命跑，這麼大的雨，非得要去那個鬧鬼的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