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奇像一陣風一樣闖了進來，他目光精準地鎖定了蒙山川。

他的側臉很紅，像是因為害羞而紅，又像是惱怒到了極緻。

“你要跟我表白？”方奇道，眉毛挑得很高。

蒙山川聽見身後有不安分的窸窣聲，他道，“是的。”

“你明明說你喜歡女生。”

“我，”蒙山川找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你比女生還漂亮。”

他望着方奇，這樣肯定道，“因為，你比女生還漂亮。”

這句話一出，整間教室驟然安靜下來，好像蒙山川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确實是什麼了不得的話，第一位沖方奇表白的何其，就說過他漂亮。方奇當時正在吃泡面，聞言那把叉子就插到了對方的眼睛上方。

辣椒油順着叉柄往下滴，滴到了對方的眼睛裡，也就這一次這麼過激的行為，最終導緻了第一次的自殺。

但也成功震懾了其他人，最起碼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方奇面前提到“漂亮”二字。

比女生漂亮，更加是禁忌中的禁忌了。

方奇一步一地走近，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狂熱地呼吸着。

他肯定會拒絕蒙山川，絕對會的，一定會拒絕蒙山川。

“你在說什麼？我不會答應蒙山川？”方奇輕松地拎起了蒙安的領子。

他把蒙安從人群裡面拎了出來，蒙安剛剛回到人群不久，又一次落在了聚光燈下。

“我告訴你。”方奇的胸膛還因劇烈的奔跑而起伏着，額發也被打濕，眼裡的野性卻生機勃勃。“你弄錯順序了，就算我答應蒙山川，我也不會答應你！”

蒙安的喉結滑動，發出一聲很大的吞咽聲。這不怪他，任何人在這樣近距離的美顔暴擊下，第一時間都不是對他說的話做出反應，而是對他的外貌露出垂涎的本能。

而等蒙安意識到方奇的話的含義時，他才臉色陡然慘白，因為他合該是第四個“為情自殺的犧牲品”。

方奇和蒙山川離開得很順利。他們從體育館高高的旋轉樓梯往下走時，一道人影從器材室的窗口飛出，像石頭一般重重地墜落。

方奇沖蒙山川揚了揚手機，是正在通話中的急救号碼，已經有人在下面拉開了氣墊。他神色中有點驕傲的自得：

“我上來的時候把電閘關了，他們看不到下面的救護車。”

死亡告白的接力得以“安全”地繼續。

蒙山川看着他的背影。“你很相信我。”這一次他終于不是用疑問句，而是用笃定的語氣。

“你應該離我——”遠一點。後面半句話蒙山川沒有說完，因為繼蒙安之後，這一次被拎起領子的是他。

方奇把他按在了樓梯裡，月光透過狹窄的窗戶照了進來，以至于他的每一根蹙起的眉毛都根根分明，那種逼人而蓬勃的野性劈頭蓋臉地籠罩了蒙山川。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分得清該相信誰！”

這個世界因為方奇拉掉的電閘而變得黑暗。方奇确實是如他所說，相信蒙山川的，不然他就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和告白者獨處的危險境地。

蒙山川的喉結輕輕地滑動了一下。他仰頭靠近了方奇。

方奇離得近了，才發現蒙山川的鼻梁很直，被碎發遮擋下的眼睛很幹淨，幹淨到他的瞳孔剛好把方奇框起來。方奇這個動作的發起者反倒開始手無足措。

“别生氣。”蒙山川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安撫的意味，“我已經找到幕後兇手了。”

“下一次死亡告白就讓我來，我會終止它。”他用指腹擦掉了方奇臉上的小小灰塵。

就像當初蒙山川用指腹擦掉，方奇一巴掌拍到地上的飲料的灰一樣。

方奇的手像是受驚一樣松開了蒙山川的領子。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陣，轉頭向大步朝體育館外走。

他的步子明明很急，卻聽得見蒙山川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平緩地跟着。

方奇這時才有空去想，自己剛在在做什麼？為什麼離他離得那麼近，難道忘記了嗎？一旦自己離對方到那樣一個危險的距離，就會——

百分比引起對方的告白。

不，他沒忘。方奇知道自己沒忘。

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因為，方奇的心髒如此劇烈地跳動着，以至于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他心跳的聲音。因為——他想誘使對方墜落。

他想驗證對方說的那句話的真實性。

“因為，你比女生還漂亮。”

是真的嗎？那麼漂亮？漂亮得足以讓你抛棄原本的性向？他好像猛然間看見了自己的另一面，就像在鏡子的反光中看見野獸撕下了面具。

他的整個人都在燒起來。回到寝室後，一頭紮進了床鋪，捂着臉，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我在做什麼？

寝室的門開了，他聽見蒙山川走進來的聲音。他的腳步放得很輕，像是怕吵醒方奇一般。對方奇而言，這一天的刺激屬實太大了。

方奇一直豎着耳朵聽着，聽着對方放輕動作的洗漱聲，最後上床的時候，他聽見蒙山川極輕的一句，

“晚安。”

！

方奇猛地把自己整個人捂進被子裡，半響，他才故作冷靜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