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手也太狠了!”
幽微的燭光下,蔣氏憤憤地給崔文和塗着傷藥。
崔文和挨了二十闆子,已經是起不來身了,連回來也是被擡回來的。
“你說得小聲些,小聲些,”崔文和重重歎了一聲,“這已經算是不錯了,我挨了二十闆子,其實也并沒有下重手。老夫人的脾氣,崔家上下誰不知道,偏偏你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知死活。”
蔣氏下手一重,崔文和又痛呼起來,她道:“我是為了誰?這老不死的這回回來,不是查這個就是查那個,還賣了不少産業,用不了幾天就要把我們丢開了!我再不趁機多撈點,以後真的去喝西北風?”
崔文和咬牙:“你就算了吧,咱們這些年拿的也夠了,何必呢?”
“怎麼算了?”蔣氏聞言忽然抽泣起來,“我給她的都是假賬,另有一本賬我自己拿着,她前幾日忽然說要賣了那些不賺錢的,我便趕緊把那幾處賬上的錢提了出來,但她好像察覺了不對勁,已經找我去問過幾回話,都被我搪塞過去了,誰知道她到底有沒有信?”
“你……唉!”崔文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想說她幾句,可這些年的好處自己也不是沒受着。
蔣氏把手上的傷藥放下,俯身貼到崔文和耳邊,輕聲道:“你說,那個老不死的要是真的沒了,那該多好!”
崔文和不由打了個寒顫,連忙半撐起身子:“你胡說什麼!”
“你急什麼?又不是你親娘!”蔣氏哼了一聲,“我說說怎麼了,她治得我們那麼慘,你還被打成這樣,就不準我說了?”
蔣氏抱怨完,到底也不在崔文和面前說這些了。
隻是她一邊繼續給崔文和塗藥,一邊卻也沒停下妄念。
俞氏這次來隻帶了兩個小的,并沒有帶能幫她打理事務的兒媳輩,所有事情也都由她一手抓着。
蔣氏自然也明白幾分俞氏的意思,看來是真狠下心要治她,絕了她通融的心思。
但……俞氏年紀已經大了,一個人在宜州,出點什麼事隻怕也沒人知道,雖說她還帶着許多仆婢,但那些畢竟隻是下人,有的事情是顧及不到的。
蔣氏竟暗自盤算起來,一時覺得行,一時又覺得不行,這平白無故的,俞氏有個三長兩短,總歸自己也洗不幹淨。
但若是就這麼下去,這才隻是個開頭,俞氏肯定不會放過自己,薛家的事是小事,賬上的事才是大事,她又不是俞氏的親兒媳,早隔了那麼多房了,真狠起來怕是要送她去見官,今日已然吐了那麼多銀錢了,再繼續吐出來,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還有崔幼瀾和崔清月,大的那個是木人人,許多事情或許不清楚,小的那個比俞氏還可惡,薛家一事一開始就是她挑起的,從始至終都是她在弄鬼,她為人機敏,知道的又多恐怕也不能放過。
燈花忽然爆出一聲極大的響聲,蔣氏一下子被驚得回過神,身子抖了一下。
她在想什麼?
怎麼可能殺了俞氏又殺了崔幼瀾呢?這簡直是在白日做夢!
隻是若能尋到一個契機的話……
蔣氏的心忽然跳得厲害起來,她努力使自己看起來無事,繼續給崔文和上起藥來。
她在這裡經營多年,雖然宋娘子被除掉了,但宅子裡聽她話的人還不少,這幾日她夫婦二人受了罰沒臉出去,便讓這些眼睛幫她盯着那一老一小才好。
隻聽得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不覺使人更加煩悶。
***
明明在宜州小住的日子并不久,但竟意外事多,便也有了額一種時間推着人走的無奈之感,飛落下來的雨絲将原本還是淺淺綠色的樹蔭洗刷得漸漸深弄起來,更是光陰如梭。
前幾日蔣氏和崔文和夫婦受了好一頓責罰,又因着崔文和受了些小傷,蔣氏失了顔面又要照顧崔文和,所以二人也不出來,一時崔家老宅便更安靜下來。
崔幼瀾和崔清月知道俞氏這幾日也有要緊事要做,蔣氏的事不可能就這麼查到一半算了,便也不往萱茂堂過去打擾俞氏,閑暇時便搬了躺椅到檐下,倒也閑适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