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先生，人魚說我可以用他們的船去卡坦蒙星！”洛姆欣喜地轉述自己跟人魚的交流，“真的太好了，伊有救了！”

洛姆被禮貌地安排在一個外殼碎裂大半的蛋裡，他還能感受到厚厚蛋殼的粗糙觸感，裡面堆積了大半質地有些柔軟的物質，那種物質還散發着淡淡的奇怪味道，洛姆盡量不去想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艘飛船大得難以想象，若不是洛姆是從艙門外走進來的，他沒法想象自己此時是坐在一艘飛船上。洛姆是沒有飛船這種概念的，還是因為019的話他才知道那些裝着卡坦蒙人的東西叫做飛船。

人魚把他們的稱為普西亞，那條人魚順嘴跟洛姆，他們的每艘船都不一樣的名字。好像普西亞并不是海底某塊普普通通的石頭，或者任何一株多到可以不用在意的水草。

擡頭是如脊骨一般的穹頂，高得如海崖一般的牆壁上内嵌着許多氣管狀縱橫交錯的幽深甬道，一些不知怎麼的已經損壞，橫截面裸.露在高聳的牆壁上，一眼望進甬道内部直至視野盲區，洛姆看不清裡面有着什麼，人魚說要嘗試調試普西亞主動斷開與洛姆的鍊接。開始他還能遠遠看清人魚的背影，稍一走神，人魚就消失在陳舊且雜亂的陳設。

“你還在那裡嗎？”這裡大到窒息，洛姆起身沖着人魚剛才在的方向喊着，空曠的空間裡一遍又一遍回蕩着自己陌生的聲音，洛姆朝那邊走去，沒留神被橫亘宰地上的粗實的脈絡絆得向前猛沖幾米。

019親眼見到把洛姆絆倒的，如同電線一般的東西動了一下，在洛姆的視野盲區慢慢收縮到角落。

“您要開着它去卡坦蒙星？”019對此表示懷疑，這種比卡坦蒙人飛艦大了上百倍的東西，洛姆悄悄潛入卡坦蒙星的可能性比從前種在海底裡臆想都要低。别說這東西不隻是一艘隻具有使用功能的飛船，019沒忍住吐槽，“但願在到那兒的時候您還沒有被這個東西消化完。”

洛姆沒覺察他這個系統表現與之前有點兒不同，聽到019潑涼水，他苦惱也失落：“可不是說要去卡坦蒙星帶回伊，您才能複活他嗎？我隻是長在海裡的水草，沒辦法飛的。”

“從您有了超出生存本能的思維後，您就已經不算是普通的水草了洛姆先生，”在選中洛姆前，019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生平，它不會因為洛姆的彷徨就感到頭疼，如果他一直這樣的話019還挺滿意的，“您是被選中的水草，現在您擁有了手腳更多的機會就擺在眼前。”

“人魚......應該不會傷害同族的，”洛姆遲疑，或者說他在說服自己僥幸，一字一句地吐出第一句話，後面的話變得肯定許多，“隻要伊活過來就好了，我怎麼樣沒有關系的。對不起019先生，花心思我這樣的水草變成這樣好像沒多大用處。”

才不是，對019來說，洛姆的作用挺大的。

不過有一件事，019有點好奇。

“你喜歡伊？”

不是019八卦，更不是019對宿主的感情感興趣。事實上019這樣的系統，“冷血冷酷沒有人情味”的人工智能一點兒都不懂人與人相處間迸發處來充滿激烈荷爾蒙的純純的戀愛，這是019的某任宿主在任務世界遇到真愛後對019的評價。它問出這麼一句，隻是基于多次的宿主經驗。

“喜...什麼是喜歡？”對019的問題洛姆隻是茫然，連尋找人魚的動作都沒頓下。

019思考一會，想了想前面好幾任宿主的表現，鄭重其事地回答：“可能就是做.愛吧。”

“那是什麼？”

“洛姆先生想到伊會有交.配的想法嗎？”

洛姆被019毫不遮掩的話，激得劃動的手臂勁使大了些，身子向前沖了好長一段還刹不住速度，最後直接悶頭撞向突兀斜插在牆壁上的一截骨頭上。他揉着臉退開，那截骨頭卻好像是可以觸發的開關，自行咔嚓咔嚓生硬地向下合閘，地闆開始傳出沉悶的響動。洛姆知道自己惹了禍，小雞仔似的抱住垂墜下來的長索，這時候他還不忘為自己辯解：“我是水草，水草沒有這種想法。”

019幫洛姆檢測了下人魚的位置，确定對方已經覺察到異動趕了過來，才又放松地說這些題外話，“先生您現在不是水草，可以有了。”

洛姆被逗得說不出話，好久才吭哧吭哧憋出一句：“019你好像有點壞心眼。”

“我隻是為宿主您着想。”它的辯解沒有說服力。

地闆的坍塌總算結束了這個話題，洛姆被趕來的人魚從廢墟裡扒了出來，他又被迫插.進人魚的“光腦”，接過人魚扔過來的沉甸甸的巨蛋。

巨蛋外表堆積了一層厚實的不知由什麼凝視成的外甲，洛姆勉強單手抱着巨蛋爬起來，剛剛站穩腳底下就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低頭一看竟然是懷中一樣的蛋。洛姆半知半覺地環視周圍，原來矗立在他左右的并不是海蝕柱，而是棵棵長着巨蛋的樹，那些樹早已枯死，樹上培育的蛋同樣不能幸免，地上歪七倒八四散着殘骸和薄脆的蛋殼。

人魚催促洛姆跟緊自己，他們一路向上遊進牆壁上懸挂的一個甬道。

019對這些蛋也聽好奇的，它的程序檢測出人魚遞給洛姆的蛋裡有生命迹象，隻要條件充足是能孵化出某個小東西的。也許會是一隻小人魚，019心想，它檢測到這片蛋林中另一個還有微弱活力的蛋，稍稍戳了一下，蛋就噗通一下掉了下去，蛋殼也碎了好一塊，粘稠的液體從缺口中緩緩流出。

019從缺口中看到一個小怪物，身上沒有一點與人魚的相同點，它全身被那種粘液包裹發出微弱的被吵醒似的哼唧聲。019等了好久，才看見它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前蠕動，哪怕被強迫喚醒，它還是在以本能讓自己出生。

纖長瘦弱卻也靈巧的手撥開碎裂的口子，把口子弄得更大些，怪物蜷縮的姿勢逐漸舒展，一隻手已經完全沖破蛋的屏障，隻要再多上點時間，它就可以出生了。可惜一切在那隻手後截然而止，也許是清楚自己最後的宿命，發出一聲畸狀的哀鳴後“出生”的手軟綿綿地搭在了地上。

019看着它沒了動靜，觀察到怪物手腕上同樣有和人魚相同的交流器官，有些意動想調用一部分核心數據段，隻要把一部分程序移植到沒有生命機能的實體身上，019就可以操控這個實體。人魚的生物交流就好似天然的信息屏障，019在人魚這一部分的數據資源儲備完全空白，它沒辦法清楚他們的想法和未來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