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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的消息都沒有收到江未吟的回複。
但江聽語知道,江未吟不是這樣的人。
她隻是不善言辭,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着不讓她接這部戲,但還是幫助她說通了公司,讓她接了戲。
她還記得在得知被公司推了戲之後,她給《真相》的導演打電話去時被罵得狗血淋頭,讓她沒解決好自己的事情就别給劇組添麻煩,還說打多少電話都沒用,劇組不可能要她。
這樣的事情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她早已經習慣,隻是很可惜,她真的很喜歡管瑤這個角色。
就在她氣餒灰心時,她接到了《真相》制片人劉珏的邀約電話。
——“我看了你面試的視頻,很喜歡你對管瑤這個角色的呈現,請問你願意成為管瑤的飾演者嗎?”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能夠和制片人搭上話,且她找過的人中也就隻有江未吟了。
所以,就是江未吟幫了她。
在她側面詢問劉珏時,對方那聲輕笑更加坐實了她的猜想。
江聽語低頭,又看了遍手機屏幕,指尖上滑,最近的聊天記錄不多,一拉到頭,她看見江未吟最後一次的回複。
那是她接到制片人電話後,給江未吟發去的消息——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對方的回複則是——
【?】
一個大大的問号。
冒問号也是應該的。
誰讓她在誇江未吟的幾小時前,因為被拒絕才剛罵完對方是大壞蛋呢。
江聽語手指停頓下來,停在那條一周前她發去的消息上——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大壞蛋!】
好像是有點人格分裂,上一秒還罵她是壞蛋,下一秒又誇她是好人,很難不扣問号吧。
江聽語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長按那條罵對方是壞蛋的消息,點擊删除。
删除了就當沒罵過。
江未吟可不能怪她了。
不管她如何追問對方是怎麼和制片人說的,江未吟都沒有再回過消息。
為了避免惹怒她丢失好不容易得來的角色,江聽語點到為止,問了兩天沒結果後也就放棄追問了。
反正她進組了。
這個角色就是她的了。
“江聽語!到你戲份了。”
聽到導演的呼喊,江聽語起身将身上披着的大衣遞給小岚,走了過去。
而另一邊,甯照溪正聽着經紀人路橙的埋怨,覺得唠叨,垂眼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當然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隻是你接了這部戲,從而得罪了蔣導演,這真的劃算嗎?”
“雖說這劇情确實不錯,但要論導演名氣,主演咖位,那肯定是蔣導的戲更好,到時候五一檔對上……你在幹嘛?”
手機在甯照溪指尖打了個轉,讓路橙能夠清楚看見界面,正是《真相》導演的電話号碼,隻要輕輕一按,電話就會撥通。
甯照溪悠悠開口:“推戲。”
“别别别,祖宗幹嘛呢?”路橙慌了,趕忙搶她手機,“但劉珏咱們照樣不能得罪啊!”
“噗嗤——”旁邊助理明明的笑聲招來路橙的一記瞪眼,趕忙收住了笑容。
“我作為你經紀人,隻是在和你分析利弊,”路橙越說聲音越小,“沒讓你真推。”
路橙說是甯照溪的經紀人,實際上也管不了她的事兒,從甯照溪進公司起,就換了不下五個經紀人。
注意,是甯照溪換掉了經紀人。
作為公司的搖錢樹,公司供着還來不及,哪裡敢得罪她,所以對于她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換經紀人這種小事兒,更是不在話下。
路橙也覺得甯照溪性子乖張,很少主動為難人,但如果别人想管她的事兒,那必然要吃苦頭。
好在這人頭腦好有眼光,自己挑的劇本向來都好,除了每隔一段時間要閉關休息,有點自己的小愛好之外,隻要不想着操控她,兩方也就相安無事。
路橙也就是這麼當了甯照溪兩年經紀人。
明明聽着對話,在旁邊憋得臉都紅了,找了個拿暖手袋的理由離開,過了會兒又回來将充好電的暖手袋遞了過去,說:“甯姐,暖暖手。”
甯照溪看了眼遠處,見到江聽語進了拍攝地,緩緩起身将手機遞給旁邊的明明,回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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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生命消逝往往會令人多生幾分同情憐憫,停屍間裡身着制服的人圍繞着病床,臉上盡是唏噓憐憫。
鏡頭一晃而過,江聽語靜靜地躺着,經過化妝呈現出來毫無血色的臉龐,就像是純潔無瑕的茉莉花,幹淨青澀。
甯照溪的目光掃過她的眉間,而後停在她毫無血色的唇瓣,垂下眼睑,微微擡手,指尖輕觸她的腕間。
“卡——”
有多年扮屍經驗的江聽語在這一刻砸了自己飯碗。
“怎麼回事?演具屍體你動什麼?這點戲都拍不好?”廖興的聲音比總導演更先傳入她耳中。
江聽語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并不反駁,睜開眼睛起身準備道歉。
卻聽見甯照溪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我的問題,抱歉。”
江聽語擡眼,隻看見那狹長的桃花眼微擡,眼角的淚痣不知是不是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尤為好看。
讓她再次感歎,有的人能火是有道理的。
也就這幾秒的岔神,讓江聽語錯失了中間發生的事情,直接跳躍到了甯照溪的話上——
“不過這場戲還沒輪到你評價。”
事實上總導演隻喊了卡,廖興就打斷了對方。
江聽語看見廖興面紅赤耳地解釋:“我不是說您。”
“你隻是實習導演。”甯照溪淡淡道。
這意思是,不管是誰,現在都還沒輪到他着急點評。
從職工到群演,上上下下近百人,甯照溪就這麼直直地将話說了出來。
廖興靠着關系進了劇組,又拿到了C組的拍攝管理權,所以即便他在劇組呼風喚雨霸道行事也沒有人敢當面提他實習生的身份。
“再準備準備,重新拍一遍,”麥克風裡傳來總導演的不滿聲,“廖興你過來。”
江聽語腦袋還有些懵。
習慣了廖興的針對,她并沒有将這事兒放在心上,心想着道完歉就過了,但沒想到甯照溪會說話。
雖然不知道甯照溪為什麼會突然怼廖興,但對她來說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兒。
江聽語揉了揉手腕。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具屍體不能動,但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她沒忍住顫了下。
那溫度讓她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是屍體。
江聽語擡頭看了眼甯照溪,隻見對方正盯着她手腕微微皺眉,而後轉身離開。
兩分鐘後,甯照溪回來了,還朝她微微擡手,纖長手指泛着粉色,她聽見了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摸摸。”
“啊?”江聽語愣,雖然沒理解但下意識照做,指尖相觸的那一刻,一陣暖意傳了過來,不再是之前的冰冷。
江聽語心裡嘀咕:什麼摸摸,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而後又反應過來,甯照溪說的那句“我的問題”,是明白了她會卡戲的原因,所以甯照溪真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這麼就好解釋為什麼怼廖興了。
現在的甯照溪,肯定也是個好人。
江聽語圓圓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忘卻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隻覺得這位大影後臉上絨毛都泛着善良。
“躺好。”
甯照溪的聲音很好聽,宛如清風拂耳,尤其此刻低着聲音時,更為悅耳。
江聽語還真聽話地躺好,繼續當自己的屍體。
在導演喊下“action”,江聽語閉眼的瞬間,瞧見甯照溪泛紅的耳垂。
今天真冷啊。
冷到人手冰冷,耳朵泛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