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才人在坤甯宮裡一直昏迷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醒轉。她傷到了頭部,劉太醫治療起來頗費了一番功夫。
因摔下去時,娴貴人有意調整姿勢将她壓在下方,拿她當墊子落地。娴貴人隻有些輕微擦傷,林才人的傷勢就嚴重很多,據太醫診斷,至少要修養一個月才能痊愈。
醒來時,她還搞不清楚狀況,隻覺得自己渾身都痛,又不知身在何處。
“小主,您醒了?”芷香在床邊守着她,一雙眼睛熬得通紅,看她睜開眼非常高興,撲到床邊正準備說什麼,又下意識瞥了一眼守在旁邊的靜容。
“芷香?”
林才人眨眨眼看她,支起身子茫然四顧,牽動頭上傷口疼得吸了口氣,連忙扶住腦袋,摸摸頭上包裹的白色細布,不知所措,“我這是在哪?”
芷香正欲答話,靜容主動上前一步,将芷香的話堵了回去,微微笑着向林才人福身一禮,“回林小主的話,您現在坤甯宮中。”
“坤甯宮?”林才人疑惑。
“正是。”
“我怎會在坤甯宮?”
靜容口齒伶俐,見林才人實在茫然,便簡短向她講解了昨日她摔倒後發生的事,喚醒了她的記憶。
“……你說,我小産了?”
“我的孩子沒了?!”
林才人從靜容話語中抓住了重點,不敢置信地伸手摸摸肚子,情緒逐漸失控,“怎麼會?我覺得肚子好好的,怎麼會小産?一定是你們搞錯了!太醫呢?是哪個太醫診斷的?”
芷香守在一邊,聽她越說越危險,不禁心驚肉跳,背對着靜容飛速給她打眼色。
“芷香你說!”
她注意到芷香神色異常,卻不及多想,一把将人抓住詢問,“昨日給我診治的太醫是誰?”
“小主,是王範之王太醫,還有劉汶林劉太醫。”
“劉太醫?”聽見熟悉的名字,林才人微微一怔,氣勢弱了下來。“怎麼會這樣……”
“我的孩子真的沒了?”她落下淚來。
芷香有些不忍,“小主……”
“我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林才人接受了事實,不再質疑診斷結果,但情緒更加悲憤,失控地去拉扯靜容。
“靜容姑娘,娘娘在哪?娘娘她替我做主了嗎?是娴貴人!她害了我的孩子!娘娘罰那個賤人了嗎?”
“小主!”
“我要見皇後娘娘!”
“小主您冷靜點,小心身上傷……”
“林小主别急,您身上還有傷呢。”
芷香和靜容兩個人都沒攔住她。
林才人憤恨欲狂,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在坤甯宮裡又哭又鬧,讓皇後替自己做主,一口咬定是娴貴人将她拉下了台階,要娴貴人替她的孩子償命。
娴貴人雖沒受什麼傷,但因“小産”虛弱,也正留在坤甯宮休養。見林才人在前面鬧起來,滿口牽扯自己,便也沖出房門,跪在皇後面前,一口咬定是林才人推自己。
她振振有詞,自己也是懷了龍胎的人,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不可能拿龍胎開玩笑,拼着孩子和林才人同歸于盡有什麼好處?定然是林才人自己懷胎不穩,還見不得自己孕育龍嗣。
實屬是倒打一耙。
林才人被她這番話徹底激怒了。
兩人就在皇後面前吵起來。
往日風姿優雅的兩位寵妃,當着坤甯宮一衆宮人的面吵得雙目通紅,各種不雅詞彙相對脫口而出,鬧得鬓發散亂,儀态全無。
圍觀的宮人們一個個低頭垂目,又忍不住用餘光認真觀賞這幅難得景象。
皇後被她們吵得受不了,幾次讓宮人上去把人拉開,可說不了兩句就又鬧起來,兩人又都是剛小産的虛弱病人,她又不好重罰,以免落得一個不近人情的名聲。不好容易等到皇帝進來,她迫不及待甩手交給皇帝處置。
“兩位妹妹各執一詞,在場其他人又都說沒看見,臣妾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她簡單解說一番,就為難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眼前亂糟糟的景象,也一時無語。
若有其他人參與就算了,現在兩位孕婦拉扯不清互相攀咬,是非曲直且不說,這般态度就讓他心生不悅。
耳邊尖銳的女聲更加刺耳,擾得他心煩意亂。
“不必查了,既然沒有其他人靠近,那就是她二人的過錯。明知有孕而身臨險境毫不自惜,事後不知悔改不敬皇後,身為皇室妃嫔當衆吵鬧如市井潑婦,你們二人都給朕回去待着,抄宮規和女戒各百遍,抄不完就别出來丢人現眼了。”
房裡一時寂靜,衆人被他不耐态度震住,扯成一團的娴貴人和林才人都停了下來,呆在原地愣愣轉頭看他。
“陛下。”
皇後也沒想到他竟是這反應,遲疑一瞬,還是低聲勸了一句,“兩位妹妹隻是傷心過度,她們剛剛小産,身子還虛,林才人還受着傷,您看是不是……”
“有傷?”周熠冷笑一聲,“現在不是吵得勁頭十足麼,朕可看不出她們身子哪裡虛了。”
啊這。
皇後轉頭看看兩人,又想了想,覺得自己盡力了。
“既然聖旨已下,兩位妹妹就快些回去吧。”
兩人被帝後二人齊刷刷盯住,這才回過神,連忙跪倒在地。
“嫔妾遵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