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型像姜半,就是少了些棱角,眉眼長得像司文蘭,不笑的時候有些冷漠。
臉上最好看的一定是這雙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仿佛承載了星星,左右轉動眼珠子時靈動無比,一看就知道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姜向北給長相打十二分,多餘兩分來自靈活的五官。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做出如此大幅度的喜怒哀樂。
看女兒對鏡子擠眉弄眼半天,司文蘭收斂笑意,輕輕敲了下她的頭:“作業寫了多少?”
“一個字……一個字沒寫。”姜向北結結巴巴地回道。
就問這世界上哪有放寒暑假的孩子會在放假第一天就開始寫作業的。
好吧……姜家就有一個。
司文蘭問完姜向南,老哥點了下頭:“下午在學校就寫了一半。”
才放假第一天,寒假作業竟然就完成了一半……難道這就是白月光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
姜向南沖姜向北眨了眨眼。
所以姜向北沒有因為燒柴火垛子的事挨揍,但因為沒寫寒假作業還是被罰不準吃晚飯。
姜半和姜愛國都沒想到留的菜兜兜轉轉還是用上了。
姜向北這會兒是真能感覺到肚子響起的抗議聲,可有司文蘭命令在前,祖孫三人隻能對姜向北投來抱歉的眼神。
三間房子裡司文蘭和姜半的卧室最大,隔了半邊出來當做客廳。
十來平米客廳擺放着家裡最值錢的所有家當。
一台幾個月都舍不得打開一回的黑白電視,一台收音機和角落裡的縫紉機。
姜向北坐在硬邦邦的木頭沙發上,邊聽廣播裡播放的新聞邊聽爸媽說事。
廣播裡說粉碎什麼幫取得了階段性勝利,還有汽車廠邀請外國專家指導等等。
收音機眼下是百姓們最快了解國家大事的唯一途徑,全家人都很專心地聽完才開始聊天。
接下來的一些本土新聞都是些東家長西家短。
“我和姜半合計了合計,這回的獎金再添點錢,給爸買一台能帶身上的小收音機。”
姜向北豎起耳朵聽。
姜愛國想都沒想就擺手拒絕:“買啥收音機,有錢還不如換點肉給兩個長身體的娃吃。”
廠子裡發的肉票一個職工一個月就半斤,家裡人口多得湊幾個月才去買一回解饞。
像布票肥皂票一些沒那麼容易消耗的反而會剩下來。
而私底下有小買賣的人家就不一樣了,院裡馮鋼老娘吳婆子平時就是幫人洗衣服賺點錢糧。
姜向北就經常見她用其他票換肥皂票。
需求不同就會出現私底下換票的行為,黑市也因此應運而生。
黑市裡不僅可以以票換票,還有些農村悄悄養的家禽拿來賣。
姜向北記憶裡還沒去過,不過黑市在洛川人心裡那是心照不宣的地兒,幾乎每家都有人悄悄去過。
“肉的事爸你就别擔心了。”
姜半非常得意地沖姜愛國挑了挑眉,接着壓低聲音說道:“你還記得栓子不?”
姜半幼年是在農村裡長大的,直到後來姜愛國退役被分配到城裡,他們一家才進了城。
這個栓子和他們一個村,是姜半幼年時的玩伴之一。
“他咋了?”姜愛國問。
“他最近找着個路子,不知從哪搞了豬來賣,以後要吃肉就找他買去。”
“投機倒把?”姜愛國一聽當即就沉下了臉:“投機倒把是犯法的事你知不知道!”
“爸,沒那麼嚴重。”
姜半張着嘴解釋不清,隻能用胳膊肘撞了撞司文蘭。
司文蘭氣定神閑地咽下嘴裡的菜,放下筷子,這才開口:“我們廠子最近訂購了一批國外的煉鋼設備,還邀請外國專家來廠子裡指導。”
這是個信号,國家開放的信号。
司文蘭繼續解釋。
要是在兩三年前,姜愛國抓的泥鳅都應該屬于國家屬于集體,帶回家那是要挨批鬥的。
但現在上山下河摸魚抓蝦的人多了去了,被看見最多說上幾句閑話,誰還真有那閑心告發去。
“栓子買的豬肉我看就是屠宰場賣的,要不下次你見着人自個兒問問。”
一番話說得姜愛國連連點頭,姜半則是因為司文蘭拿起筷子翻魚的動作一下子忘記了要問的話。
另一面魚身上大塊魚肉不翼而飛,像是被誰掏了個大洞。
司文蘭沒瞧見似地夾了筷子魚尾上的肉送進嘴裡:“要我說,再過幾年栓子還能名正言順地去屠宰場買豬來賣。”
全然沒看到飯桌上發生一切的姜向北此刻正滿心滿眼都是對老媽的佩服。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發展曆程,改革開放可不就近在咫尺。
再一次感慨,老媽如此氣勢強大又高瞻遠矚,是怎麼和老爸結婚的呢!
記憶中,姜向北隻知道司文蘭中專畢業就進了鋼鐵廠,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外家那邊的事。
小時候問起,爺爺老是說外公外婆都去世了。
姜向北用現在活了幾十年的靈魂來看,家裡大人們肯定有事瞞着他們。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