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嗎?”
“不急。”
阚靜儀看了看手機,“我晚上有空,要不我直接帶你過去看看?”
“會不會打擾你?”
“不會。”
随後,兩人一同下了樓。
阚靜儀會開車,獨自開了一輛奔馳,載着宋清杳去二環邊上的沈家院。
沈家院是上個世紀一個珠寶行家開的一家典當珠寶的店,起初不過巴掌大的地兒,後來憑借掌櫃慧眼識珠,收了不少好物件,逐漸就出名了。沈家各個都是珠寶行業的能手,沈掌櫃死後,幾個旁支和直系就接手了店面,連着開了好幾家,最後把整條街都給盤了下來。
再到這個世紀初,整條街經過政府改造,已經成了非常成熟的珠寶買賣一條龍的商業街,各大的珠寶店彙集于此,隻不過這條街依舊是沈家為大,所以也叫沈家院。
阚靜儀的姐姐就在沈家院盤了一個小店買珠寶,都是緬甸進的,在整條街裡也算有點名氣。
店面是規規矩矩的古典中式風,紅木櫃子上擺着各種奇珍異寶,玻璃櫃子裡則是各類珠寶。
因為是阚靜儀帶來的人,喬姐姐也就不藏着掖着,拿出了店裡的一些物件讓她挑選。
擺在面前的翡翠個頭都不算大,最小的也有綠豆大小。
她手頭上目前還剩兩萬塊。
記得之前上課的老師有說過,翡翠玉石一類的價值,一是市場價值,二就是雕刻價值。
上課時曾分享過好幾個案例,比如一顆成色不好的的蛋面翡翠,三百塊錢入手,被名家收入囊中後雕刻成玉佛吊墜,最後賣出了三十萬的天價。
在這個金錢不算金錢的圈子裡,這樣的案例比比皆是。
她想買一塊蛋面翡翠,請認識的老師傅加工再轉手賣出去,賺取中間差價。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快速賺錢的法子,畢竟她的手……
低下頭看了看手腕。
——已經沒法再做珠寶設計了。
自從被宋薇打斷手以後,畫圖稿總會抖。
在這一對手指大小的翡翠中,挑中一塊拇指大小的蛋面翡翠。
她很熟練的拿起手電筒照了照成色,沒有酸蝕網紋蜘蛛網,也沒有顔色過渡、分布不自然的情況出現,按以往見過的珠寶翡翠來說,這絕對算得上一塊極佳的料子。
難不成是因為小,所以才跟這些邊角料混在一起賣?
還是因為她運氣好,走了狗屎運,能找到這麼好的一塊料子?
阚靜儀姐姐見她一直盯着那料子,笑着說:“這顆是我從緬甸淘來的,小是小了點,但是是貨真價實,有證書,你要看麼?”
“好,看一下。”
她轉身去旁邊的櫃子裡取來了證書遞給她,說道:“靜儀說你是學珠寶設計出身,也是半個行業人了,翡翠看對莊就得下手,尤其是好料子,那屬于鳳毛麟角,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打個折。”
“多少錢?”
“你要的話,兩萬。”
宋清杳沉默下來。
兩萬對她來說,幾乎是傾家蕩産。
“小姑娘,翡翠行業開價很虛,十萬的翡翠能砍到一千,一千的翡翠能砍到一百,因為市場就是這樣,怎樣的料子,賣家心裡有底,你看上的這塊料子原石是一塊帝王級翡翠剩下來的邊角料,價值比不上切割出來的,但我保證它對得起兩萬的價格,這還是因為你是靜儀的同學,她跟我說過得給你最低價。”
不食肉糜。
宋清杳算是真正認識到這句話了。
家裡沒破産的時候,什麼翡翠手镯、翡翠擺件、翡翠項鍊……她看上的直接拿下。
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甚至把那塊價值上億的翡翠拿給她玩。
現在買個兩萬的翡翠,就覺得心裡在滴血。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靜儀的同學份上,兩千五給你。”
她一愣,意外的說不出話來。
阚靜儀笑着說:“哎喲,我姑姑難得肯做虧本生意,清杳,你賺啦!”
确實,如果以這樣一塊成色的翡翠來說,确實是她賺了。
她略有些激動地說:“謝謝!”
證書齊全,料子上乘。
拿去加工一下應該可以賣出個好價格,不會比兩萬低。
付了款後,老闆把翡翠包裝在盒子裡遞給她。
阚靜儀說:“這下你是不是有時間陪我聚聚了?上回見你太匆忙,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真不好意思靜儀,麻煩你這麼多,不過我現在還真沒時間。”她苦澀的笑了笑,“我家裡出事了,這會兒急用錢,我得拿着這塊翡翠——”
話還沒說完,阚靜儀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按下接聽鍵,面露微笑,“哦,我跟清杳在一起啊,沒在金秋俱樂部,我們在沈家院呢,你在附近?好啊,那你過來接我。”
挂斷電話後,宋清杳臉色有些難看,“你男朋友要來接你,那我就不打擾,先走了。”
“欸,我讓他送你啊,沈家院附近不好打車的。”
“沒事,不用。”
兩人走到門口,宋清杳就想離開。
沒想到前方車燈一亮,沈明衿的車就出現在眼前。
[清杳你看,這輛車好漂亮,領航員外交官兩驅,大塊頭、大排量的美式車。]
[沒覺得好看。]
[哼,你不懂的欣賞,等将來我找了男朋友,我就讓他開這輛車來接我,排場夠夠的。]
腦海裡回想起當年阚靜儀跟她說過的話。
沒想到多年以後,真的實現了。
這輛車不屬于沈明衿的審美範疇。
他的車庫裡大多數都是maserati旗下的Gran Cabrio、Turismo等超跑車,或者是保時捷,911、Boxster、Panamera,會開這輛車,大概率是因為阚靜儀。
她不由得看向她。
這個女孩還真是得到了沈明衿很多特權和例外。
沈明衿停好車走下來,阚靜儀就小跑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宋清杳快速移開目光,說道:“靜儀,那我先走了。”
“欸,别走了,我讓他送你。”
“沒事的,地鐵站挺近的。”
說完,也不等兩人說話,轉身就走。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哭,挺沒出息的。
*
宋清杳回去後就聯系了之前認識的做翡翠雕刻的老師傅,第二天上門拜訪,将自己買來的翡翠給他看了看。
那老師傅拿着她那塊翡翠左看右看,看得過程中眉頭緊皺。
“師傅,是有什麼問題嗎?”
“你這哪兒收的?”
“沈家院那邊收的。”又添了一句,“是特别靠譜的朋友介紹的賣家。”
老師傅把老花鏡一摘,“你找個機構重新鑒定一下吧,一定要找那種非常正規的機構。”
聽到這話,宋清杳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她不敢怠慢,立刻拿着那塊翡翠去找了市中心的鑒定機構做鑒定。
早上送的,下午就出了結果。
結果就是:B貨,注膠。
看着鑒定結果,她的腦子像炸開一樣的疼。
這塊料子怎麼看都是一塊好料子,更何況是阚靜儀介紹的,怎會賣B貨給她?
不死心,又再找了個機構鑒定。
一樣的結果,徹頭徹尾的B貨,注膠的技術很高,能将成色、網狀之類的情況抹除得如此幹淨。
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看着桌面上那塊翡翠,不斷地猜想是不是哪裡出了錯?
首先,阚靜儀不可能設局害她,一沒必要,二兩人高中時期玩得很好,三她壓根也不知道她跟沈明衿過去是男女朋友關系,沒有矛盾又哪裡來的沖突呢?
其次,她們再次重逢到她主動幫她,中間從未表現出過不滿。
若真是讨厭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何必幫她?
那就是她姑姑?
但也沒理由。
去的時候,阚靜儀打了兩個電話,都是囑咐姑姑要拿最好的料子給她,沒理由會騙她。
宋清杳頭疼欲裂。
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爛攤子,兩千塊砸在手裡了,雖然錢不多,但翻身的機會也沒了,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就在那裡坐了一個多小時,她再次拿起手機,決定試探一下,看是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宋清杳:[雅雅,你好,我是宋清杳,好久不見,我回國了,明衿最近還好嗎?]
沈明雅過了很久才回:[都忘記把你給删了。]
宋清杳:[雅雅,别删,我就是想問問明衿的事。]
沈明雅:[你别問,不關你的事,我哥現在很好,交了新女友,日子過得很開心,你最好别出現,别打擾他,再敢出現在他面前,你看我會不會動手打你。]
宋清杳:[他,交女朋友了嗎?]
沈明雅:[對,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就是你高中同學(笑臉),她溫柔漂亮,比你好不知道多少倍,前一陣因為知道你是我哥前女友傷心難過,我哥哄了她好幾天,說起來他哄她,比哄你有耐心多了(得意)]
看到這句話,宋清杳的心‘咯噔’一下,徹底沉了下去。
果然,阚靜儀知道了她跟沈明衿的過去。
[雅雅,我不會打擾他們的感情,我跟沈明衿已經結束了,但是現在有個事我可能需要靜儀幫我協調一下,你看能不能……]
她剛發送出去,就有個紅點冒了出來。
沈明雅把她給删了。
她絕望的把手機扔到桌面上,頹廢的靠着椅子。
父親說她是窩囊廢,說她做不到承擔起宋家的責任,臨死前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東西,隻留下一堆債務。
窩囊廢……
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窗外的白雪,随後拿起手機,按下了沈明衿的号碼。
沒過多久,電話接通。
“沈明衿,是我,宋清杳。”她說,“我收了個B貨翡翠,是阚靜儀介紹的,我知道翡翠這一行買完就沒有回頭要錢的道理,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賠錢,第二,賠一塊真貨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