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主任清了清喉嚨,說:“有請他作為這學期遲到第一人發表檢讨。”
大概是因為逮到了典型教材,語氣中暗含得意。
林夏螢:“……”
吳童旭正喝着水,忽聞這話強忍着沒噴出到前面姑娘身上,于是倆鼻孔跟噴泉似的,欻欻冒着水。
教室安靜幾秒,突然開始爆笑,有起哄的人甚至帶頭鼓起了掌。
路昀聲音壓得低,像晚風拂面,不過顯而易見聽得出不自在:“大家好我是路昀,在這裡我……”
林夏螢徹底停了筆。她腦子裡滑過一大堆念頭。
他解釋了嗎?或是解釋了但是崔主任覺得理由很扯淡?再或是規則就是規則,不論原因還是得受罰?
說起來,這和上學途中扶老奶奶過馬路所以遲到的可信度……孰高孰低?
廣播那頭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
他沒說原因。中間那部分都是承認錯誤。這人度過了一開始的不适應後,後面的語氣閑适且從容。
反正不像念檢讨。
“最後,再次對本人的遲到行為作出反思,請大家不要向我學習。我的檢讨結束了,謝謝大家。”
“咦,紅姐呢?”
紅姐去廣播室領人了。
崔主任吹着剛泡好的熱茶,瞪着眼睛看路昀寫的稿,邊看邊點頭。
直到李紅出現在門口,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李紅的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她又是個在外人面前極其護短的人,愣是把崔主任困在轉椅上硬控五分鐘。
且語文教師素養使然,一句重話沒有,卻讓崔主任啞口無言。
大意就是,一名高三生的時間是寶貴的,白瞎聽力時間讓人在這兒寫檢讨,是在謀财害命。如果就因為缺了這次練習,導緻學生少拿了一分,零模乃至高考沒能拿第一,他崔主任也承擔不起。
崔主任:“……”
一班衆人隻見紅姐叉着腰把路昀趕進教室,毫不留情地丢下“抄三遍範文”這種懲罰。
同桌幾天,林夏螢第一次有了想主動和他說話的念頭。
比如問他早上追“兇”是個什麼結果,再比如他在受罰時有沒有為自己辯解?
縱使有一堆疑惑,她也沒能問出半個字。究其原因——
他倆不熟。
她不想多管閑事,但就是,良心迫使她三番兩次地欲言又止。
在她第n次試圖看向他時,路昀忽然轉身,一隻手臂搭在窗台上,擡眼望過來:“有事兒?”
“沒。”她迅速低頭否認,似乎注意力在鋪開的書本上。
午休中途,林夏螢被折磨得睡不着,思來想去,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睛。
路昀睡覺沒什麼講究。
他不用枕頭,腦袋埋胳膊裡,露出一節白皙的後脖頸,隻隐隐約約看到四分之一的側臉。
她就以趴着的姿勢,直愣愣地盯着他發了半天呆。
好巧不巧,他側頭換了個方向,毫無征兆地掀了眼皮。
她幾乎是立刻閉眼。
大概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林夏螢小心翼翼睜開眼睛,誰知入眼即是他好整以暇的表情。
她欲蓋彌彰地扭頭面向第二組。
下午,她去接水,越想越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問問情況嗎?就算是陌生人,也可以關心一下吧。
這麼定了主意,她擰上杯蓋,堅定地往教室走。
剛坐下,就聽到吳童旭勾着身體跟前面人講話:“還沒來得及問呢,早上什麼情況啊?”
林夏螢豎起耳朵聽。
路昀似乎沒有什麼聊天的欲望:“就那樣。”
“沒道理啊,你能遲到?笑死,還剛好被老崔抓個正着,這得多倒黴哈哈哈哈!”
他斜睨了對方一眼,沒說什麼。
林夏螢歪頭看他一眼,覺得挺意外的,他和吳童旭關系明明很好,聽說還是發小,沒道理不把事實說出來。照這個态度,大概也沒和老師說。
為什麼呀?
拽王不屑于解釋嗎?
還是說,他根本不想讓别人知道。
思緒正發散,路昀突然側身,手指屈起,指節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她的桌子。
她好像盯着他看太久……
林夏螢:“怎、怎麼了?”
他坐着也比她高許多,看人的時候莫名壓迫感很重,再加上不耐的表情,她怎麼看怎麼慌。
“這話應該我問你?”他說,“到底有什麼事?”
“沒……啊……”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他像是氣笑了,竟然扯着嘴角點頭。
“最後一次。”他笑停了,下通知令一般,“不說沒機會了。”
林夏螢心一緊,下意識說:“那個,我想……”
她視線往上移了移,對上他的眼睛。
“嗯?”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元紙币,表情認真地說:“我想還你錢。”
路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