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到表哥一家和樂美滿,恍如被舊日的自己淩遲。
後來沈知音和林從舟離婚,林夏螢自己選了跟媽媽走,可後來她連媽媽都沒有了。
沈知音去世的時候,給她留了兩個選擇,一是回到林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二是跟小姨回南邑。
她選了第二個。
走走停停,外公不在了,媽媽不在了,揮别朋友,爸爸也不是自己的了。
包括現在這個家,她遲早也是要離開的。
她隻有媽媽留下的那把琴。
***
早晨收日記的時候,林夏螢後知後覺一陣心虛。
她寫的時候隻想着說明情況,沒考慮那麼多。
路昀回來,看她一臉心事,随口一問:“沒睡好?”
“啊?”
他說:“難道淩晨一點不睡覺的不是你?”
林夏螢失眠,半夜刷了兩套模拟卷,中途還打翻一個玻璃杯。可這事兒他怎麼會知道?
既然他知道,那就意味着他那時候也沒睡。
她後知後覺,一牆之隔外,住的就是他。
就挺尴尬。
李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批閱到她的日記,這種懷揣事兒的心情真不好受。
各種事情加起來,她更尴尬了。
祝一蕾隔着過道跟她聊天,都拯救不了有些焦躁的她。
“螢螢,你書包上的挂件呢?”
林夏螢低頭望去,原本拉鍊上挂了個小毛絨兔子,是以前朋友送的。她一直沒取下來,竟不知什麼時候不在了。
她愣了愣,回道:“可能是丢了。”
“好可惜啊,那個超好看。”
“是麼。”林夏螢笑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沒關系。”
數學課前,李紅神出鬼沒來到班級門口,在郎奇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表情嚴肅地叫走了路昀。
祝一蕾問她:“咋了?”
林夏螢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為她寫下的文字,才引得這個局面,更不确定李紅的态度。
許是見她有點遲疑,祝一蕾又道:“怎麼,你受他的氣了?說出來,我幫你打回去。”
“沒有沒有。”林夏螢連忙斬釘截鐵地擺手。
路昀這個人,除了不太好說話,除了和表哥有些不可言說的糾葛,其實,人還是挺不錯的吧。
李紅這一聊就是小半節課,再回來時,他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很平常地掏出書,很平常地轉着筆上課,很平常地扭頭端詳她——
“又幹嘛?”
還在上課,他卻一點不講究。
林夏螢不發一言扭回頭,沒接這個腔。
一串問題卻在腦子裡滑過:
李紅是找他說那個事兒吧?
她是什麼态度?
他為什麼沒反應?
他知道是自己多管閑事嗎?
她甩了甩頭,驅趕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聽課。
卻不想,沒幾分鐘,幾個警察從他們班的窗戶走過。一會兒,李紅過來跟這些人說了幾句,又把他叫出去了。
這下,所有同學都伸長脖子往外張望,就差沒長千裡眼順風耳了。
郎奇的話徹底不管用,竊竊私語攔都攔不住。
然後這節課就改成了随堂測驗。
下課之後,林夏螢和周遇北也被叫走。
主任辦公室裡的人比想象中多一點,圍了一波老師、警察,好像還有學生家長。
林夏螢走到門口,聽見崔主任正用那卡着痰的嗓音問話:“這麼大個事兒你怎麼能不跟學校跟老師反應呢,要不是警察同志根據校服找學校來,這事兒誰能知道?”
路昀一臉無所謂:“沒必要啊。”
周遇北大概也反應過來是什麼事了,嘟囔着:“這也行?”
林夏螢無奈歎氣,敲了敲門,喊報告。
一衆人齊齊回頭,崔主任找空隙說了句:“進來。”
然後又扭頭回去:“怎麼能無所謂?這是你的榮譽,學校的榮譽,這是思想政治教育育人的重要一環……”
他頭頭是道講了一堆,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路昀頗為嫌棄地挪動了身體,稍作避開。
等人講完了,他才點了點頭:“哦。那您是不計較我遲到的事兒了?”
崔主任:“……”
他氣得想摔茶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轉換目标,朝林夏螢和周遇北招了招手:“到這兒來。”
“知道找你們是什麼事吧?”崔主任大概覺得他們倆長得乖巧,語氣都和藹不少。
周遇北一副“我不願多說”的擺爛模樣,林夏螢隻好當嘴替。
不過她也隻看到了開端,發展和結果也是一無所知。
路昀打斷崔主任的問詢,“問她做什麼?”
崔主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那不是目擊證人嗎!”
路昀回視:“都找着監控了,您有必要嗎?”
林夏螢這才意識到自己寫給李紅的日記是多此一舉,即使沒有那個,他們遲早也會發現真相。
正發着呆,就聽崔主任眼神一轉:“李老師,你來說兩句。”
紅姐兩手一攤:“該說的我都和他說過了。”
崔主任眼睛瞪得更圓:“什麼意思,敢情這事你早就知道?”
“也就,比您老早個半小時吧。”李紅目光一掃,很是自然地和林夏螢對上,又不露痕迹地劃走。
惹得她突然緊張。
恰在此時,路昀忽然轉頭,眼睛對向她。
什麼意思?老師告訴他了?
她心虛地磕巴:“怎、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