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霁,天邊挂上一道彩虹,都稱作好兆頭。
大公主不主動施展威壓的時候,和氣得像鄰家的大姐姐。
她問棠煥:“據我所知,棠老大人最重視長幼尊卑那一套,怎麼提拔的是次子而不是嫡長子?”
棠煥:“回殿下,家父手部有疾,無法入朝為官,二伯亦是嫡出,又跟在祖父身邊為官多年,這次提拔也是順理成章。”
禮部尚書家中人口繁雜。
主母生了長子和次子之後身體就不好了,老棠大人又納了兩位妾室,其中一位早年難産而死,一位生了一女一男。
女兒外嫁,府上這三個男兒陸續成家,便構成大房、二房、三房,庶出的三房地位最低,基本靠着幫襯家裡讨點工錢度日,是沒有得到老爺垂青引薦為官的希望的。
這三房又陸續制造了許多人口,得虧棠府足夠大,養得起這麼多人,還足夠有錢,讓這些人都能讀書寫字。
姜遙恍然,又繼續問:“難怪,不知你那二叔是個什麼性情?我怎麼會不認識他的兩個女兒呢?”
大公主名聲在外,都知道她最愛結交世家好女,經常給各個府上的女眷發帖子,禮部侍郎的兩個女兒不應該沒有收到。
棠煥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二叔受到祖父影響最深,二房家教甚嚴,兩個女兒在及笄以前,都不被允許離開他家院子。”
等到及笄之後,怕是要嫁人了。
正值妙齡卻從未踏出過家門,天下還有這麼離譜的事,在座衆人聽罷皆憤然。
湯齊感慨:“我常聽聞閨閣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覺得誇張,不成想是真的。”
畢竟她家的閨閣是不走尋常路的。
林舉荷發言更狠:“就算是養條狗都知道每日要牽出去遛遛,這日子過得是人不如狗啊。”
棠煥仍面朝大公主,沒有反駁,反而慶幸道:“确實如此,如若家父不是因為手疾沒有做官,也許我也不能坐在此處與各位論事。”
也因為父親勢弱,母親勢強,才能将棠煥養得不蔓不枝,由着喜好讀書做事。棠煥自己也争氣,每次都去赴宴都能得到賞識,很是受到祖母祖父的喜愛。
林舉荷閉上嘴,不再說什麼。
既然大公主想了解新任尚書的脾性,棠煥知無不言:“祖父是因循守舊的性子,二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更年輕,很有指手畫腳的精力。禮部掌五禮儀制兼選拔貢員,最講體統和規制,大公主與他們打交道,怕是不容易。”
他們會反對大公主任何出奇的想法,逼着她按照禮部的舊規程做事。
姜狸記得,男帝說西域是去年來消息出發,今年才到,想來路途非常遠,兩地交流不算頻繁。
姜狸問道:“舊規程?西域上次派使團來是什麼時候?”
棠煥轉向三公主,答道:“回殿下,是十年前了。想想十年之後,西域使團的構成應該變化頗大。”
姜狸不解,姜遙向她解惑。
大公主從位子上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卷宣紙,張開後用銀針釘住四角,将其固定在身後的軟木闆上。
是一張西域的輿圖,東邊通往大豐國境。
姜遙從闆子下方抽出一根細長的棍子,指着輿圖:“不同于豐、厲兩國,西域并不是單一的國朝,而是由許多遊牧部族組成。許多朝中大臣看不起西域小國,覺得小國多而散,人口又少,不成氣候。但是西域幅員遼闊,牧草優良,養得兵強馬壯,一個騎兵就可以力挑十個大豐的步兵。”
這也是皇帝有意交好西域的原因,大豐需要更多戰馬。
“而且,依我之見,近年西域諸國,頗有聯合之勢,不像從前西域内部都在打來打去,等到打不下去了再來大豐請求援助,成為我們的附屬。近年來,各個部族的邊界不再發生變動,很可能已經成為統一的聯盟。”
姜狸聽罷,感覺西域很像在逐漸形成聯邦制的國家。
棠煥:“我曾浏覽過以前西域來使的名單,使團是由各個部落出人出馬組成的車隊,往往是當甲乙丙打不過丁戊己,甲乙丙就會聯合起來出使大豐。”
如果西域已經形成聯邦,這次使團就會是由甲乙丙丁戊己共同組成的巨大團隊。
來勢更盛大,頭也擡得更高。
十年過去,上位者和下位者的身份變得更加微妙。
姜狸望着木棍尖尖,舉手問:“那如果西域沒有聯合,來的還隻是甲乙丙呢?”
姜遙:“那就說明來的使團可以随意拿捏,但許諾的朝貢可能要好幾年後才能兌現。”
皇姐像個中學老師,站在講台上回答學生提問:“十年前的大使承諾的戰馬、皮革,去年才算還清。”
說罷與皇妹對視一眼,她們正缺軍備,如果來的是大使團,說不定私底下還能搞些事情。
棠煥舉手,大公主指她發言,“依照賓禮,使團行至大豐國境須通傳國表,緣路州縣亦要将使團人數、姓名、屬地以及貢品名錄快馬上報,應該有十五日的準備時間。”
大公主微微點頭。
不過她直接去禮部問消息,恐怕人家也不會輕易告知。
柳晩青見狀也舉起手,大公主也指她發言,“有使來朝,邊軍會派出一小隊士兵給使團,既是護送貢品,也是監視異邦。軍隊調遣必須呈報中央,軍報比驿站的消息來得更快,而且不經過禮部或兵部,是直接抵達陛下的。”
“不錯!”大公主投去賞識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