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繡球怎麼不見抛給别人,偏偏往他手心鑽?還把閣主也勾得五迷三道的,不是狐狸精是什麼!
哼!
“别發愣了,車馬還在外頭,别讓人等急了。”李聞歌背上包袱,催着他下樓去。二人一并走着,蒂罡左看右看,還是忍不住問道:“話說,閣主您真打算就這麼安排啊?”
“他不是不願意嗎,就不怕他半夜偷偷跑了?一想到他要給人家當沖喜夫婿,弟子這心裡頭總覺得有點兒刺撓。”
“還有那個觀音像,是什麼寶貝,有什麼作用嗎?咱們也用不着求神拜佛的……是閣主您很缺銀子嗎?是不是弟子給您添麻煩了……”他越說着底氣越少,停在馬車前連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李聞歌轉身看向他,頗為無語地歎了一口氣,“問完了嗎?”
“想了這麼多,倒是一句沒想起來你的傷勢。熱鬧的确有,可你确定那時候你有命看嗎?”她單手将蒂罡拉上了馬車,掀開了車簾,“你什麼都不必操心,隻需要安心養傷,等我拿到了人家的鎮堂之寶就行。”
“屆時你的傷也好了,咱們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萬事不用愁,這日子要多潇灑就有多潇灑。”
馬車動了起來,簾外的趕車人的身影被車輿内的燈火打在了簾上,李聞歌好心情地看了半晌,語氣輕快道:“——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
隻有李聞歌一人獨自去了客棧,封離被留在了俞氏宅邸,不過衆人忙活着大姑娘俞成玉的食馔梳洗,沒什麼人管顧他,隻将他送上了後院一處樓閣的第三層,而後說道:
“婚事還須再籌備兩日,便請姑爺與另二位小友在此小住。有何事可吩咐小人,姑爺早些休息,小的這便退下了。”
那兩個難聽的字眼戳着耳膜,封離緘默地轉過身去不願理睬。待身後的腳步聲遠去,他擡頭望向卧房外兩盞紅通通的燈籠,厭惡地蹙起了眉。
俞氏宅邸闊氣,雖從外面看門扉不顯,唯有進入其中方才發覺這前樓之後還連着這樣大的樓閣水榭。為了裝點婚事,除卻連廊與屋角皆高挂着燈籠以外,連欄杆牆頭也披上了紅紗,依照這般沖喜的勢頭,怕是恨不能将那水中的假山怪石也一并洗成紅色。
随處可見的紅光将院落照得處處斑駁,風聲呼嘯之間,封離的呼吸變得愈發難耐急促。
刺眼的紅占據着視線,他的手不自覺扶上那座欄杆上的獅雕,用力地用上面繁複的紋路割着手心,才壓下翻湧而上的那股反胃至極的感覺。
好惡心。
他不欲再待在此處,疾步退開門扇将自己關了進去,又擡袖将門口那兩道礙眼的紅光滅去。床榻上的絲被也是紅粉相間的顔色,他走上前去将那被褥翻了一面,露出裡頭的白,才稍稍好過了些。
這裡的一切都令人作嘔,他沒有躺下,隻是倚靠着木架,阖着眼靜靜等她回來。
數到了廊下不知第多少個落下的水滴時,才聞見有擡步上樓的腳步聲。封離站起身,舉着燈燭打開門扉走至踏道處迎着二人。
燭火搖曳,待李聞歌走近時才能看清她的臉。她面容笑盈盈的,同他道:“燈籠亮堂,不用照也能看見路的,仔細燙着手。”
她看起來很高興,這讓封離原本不佳的心緒愈發低落。
而跟随者李聞歌一同走上樓的蒂罡卻難得話少了一次,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刺他。想必是她已經把此事告知了蒂罡,而蒂罡大抵也沒什麼可說的,隻是在經過他時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或許幸災樂禍,或許有暗喜。他看不分明,總之同她一樣,應當都是開心的。
他跟在一旁,固執地拿着燈燭,陪着李聞歌走進了最裡邊的一間屋子,看着蒂罡動作慢吞吞地上了榻歇下,又跟着她一并出了屋子,而後伸手攥住了她的袖角。
“怎麼了?”李聞歌回過頭。
他看着她,緩緩啟唇:
“恩人,我有話同你說。”
李聞歌點了點頭,但拿出了袖中藏着的藥包,“可以,不過我得先去溫一盞藥,你稍等我片刻。”
“先别去,”他跟上她,攔在她的腰側,“我隻說幾句話,不會耽誤恩人太長時間。”
看着他這般急切的模樣,李聞歌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那好吧。”
封離沒再言語,拉着那片衣袖将她帶進了自己的那間屋内,随後合手将門關上,熄滅了手中的燭火。
李聞歌就近在一隻圓凳上落了座,擡眼看向不遠處瞧着面色有幾分蒼白的封離,開口道:
“你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