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雁識才進殿門,便有不少人往他這兒看,一邊還不忘竊竊私語說閑話。
他耳力不錯,堪堪能聽清大半。
“這蕭世子也不知什麼路數,旁人對那三公子避之不及,他自己反倒貼上去……”
“就是,都傳平北侯府家教甚嚴,卻不知這蕭世子如何做得出來這等事情!”
“原以為他是縱橫沙場的少年将軍,未曾想到其實他與都城裡那些纨绔子弟沒什麼分别……殺敵報國是一說,可也其風不正,難成大器!”
“住嘴!”薛韶一聲厲斥,吓得諸人俱是俯首不敢言語。也不知薛韶何時進來的,聽到了多少,一想到他與蕭雁識的關系,方才嚼舌根的那些大臣都有些驚惶。
反觀蕭雁識,他站在柱子旁,神色散漫,好似諸人口中的蕭世子并非是他。
“阿識。”薛韶方才聲音極冷,這會兒對着蕭雁識卻是小心翼翼,“那日……”
“殿下,該上朝了。”蕭雁識神色正常,好像什麼都未發生過。
那日他搶了薛猶要喝的醒酒湯,雖是自作自受,但下藥的人是薛韶。
蕭雁識很難不遷怒。
薛韶看他不欲多說,四下也非适合說那些的時機,遂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再說。
“陛下來了。”
有人悄聲道。
蕭雁識往後退了兩步,薛韶卻不能跟着他一起,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前頭。
“陛下萬歲!”呼拉拉跪倒一大片。
四個太監列在周旁,皇帝坐上龍椅,他今日未戴冠冕,神色倦怠,“諸位愛卿可有本奏?”
聲音虛浮無力,蕭雁識擡眸看了眼,這才幾日未見,皇帝便這般沒精神了。他心中才閃過一點心思,衣袖便被人拽了下。
他扭頭去看。
是梁言。
蕭雁識蹙眉,嘴唇動了動:你有事?
梁言笑:無事。但,蕭世子真巧啊!
他一個七品官,不在後頭縮着,反倒大剌剌與一衆四五品的湊着。
蕭雁識往旁邊瞥了眼:梁大人,你似乎站錯地方了。
梁言笑眯眯:無妨,他們不在意。
蕭雁識挑眉,梁言一路走到這兒,的确無人開口,就連上頭的皇帝也仿若未見。
蕭雁識:梁大人,厲害!
然後轉身,連個表情也欠奉。
梁言看着隻留給他一個後背的人,扯唇笑了下。
有趣!
“陛下,今秋曲泾川堤潰,戶部撥三萬兩白銀、三千石米、一千九百匹布帛用以赈災。月前,卻有百姓負罪書狀告曲泾川知府柳之儒貪墨赈災銀兩,以新米充陳米,克扣甚重,緻使無辜百姓餓死……此外,迫害三家七口八人,嚴刑拷打十數人,所害者皆為窮苦百姓,還請陛下嚴查!”
吏部侍郎郭攸跪在地上,他今歲五十又六,發須皆花白,一雙手顫顫巍巍捧着罪書。
太監王豫将罪書呈到皇帝案上。
底下又有幾人跟着跪下。
“柳之儒貪墨銀兩,罔顧人命,其罪罄竹難書,望陛下重懲!”
“曲泾川百姓何其無辜,不重懲難以平民怨!”
皇帝支起一邊身子,才翻開一頁,底下“撲通”又跪了一人。
“陛下,貪墨赈災銀,濫用刑罰,罔顧人命,這樁樁件件俱非柳之儒所為,此罪書實乃誣告,還請陛下明察!”
“蘇大人的意思是,郭大人假呈民意,故意構陷柳之儒?還是說你要問郭大人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開口之人咄咄相逼,“蘇大人”卻不搭話,依舊直直跪在地上,“望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