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煋輕盈地穿梭在高低起伏的屋頂和檐邊,不時飛身落到下面的街道上,像一隻白色的蝶在花叢中翩跹飛舞。
隻不過他每次停留,都會有一個被邪崇污染的人胸□□出血花,抽搐着倒下。
蝴蝶帶來的不是沁人的花香,而是一閃而過的死亡。
他殺戮的動作迅急果斷,出劍,貫穿,攪動——腥臭的黑血噴濺而出,順着劍刃流淌到他的手背上。劍刃下的人心髒被劍刃絞得四分五裂,再無一絲生還的可能。
就像一台精準高效的殺人機械,一絲不苟地執行着命令。
甚至動作快到,忙于逃命的人隻感受到了一陣帶着血腥味的凜風,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發現。
顧煋又一次飛身落地後,抹了一把臉。血珠從他的劍甩下來,在身後連成一道直線。
他所殺的目标,全是已經面色青灰,七竅湧出黑氣,僵硬怪異,甚至開始撲向周圍正常人的受染者。
盡管仙界正道各大門派剿滅邪崇的招式各不相同,但都有一條共同的準則。
那就是一擊斃命,絕不留情。
邪崇極易感染平民百姓,卻對入道的修士幾乎沒有影響。
這就導緻這類災禍傳播性極強,但危險性不高,而對着污染源一劍穿心,就是最簡單高效的鎮壓方式。
盡管這所謂的污染源,前一秒還可能是驚慌失措,哭泣乞求仙人幫助的無辜百姓。
故邪崇雖然表面看着可怖,但隻要硬下心來,迅速出手,很快就會被清理幹淨。
顧煋也是這樣被季長風教導和囑咐的。
殺死一個凡人,對修士來說,如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解決邪祟污染,也不過是小事一樁,随便派個外門弟子都能應付。
但對平民百姓來說,親眼目睹身邊人突然發狂,如喪失理智的行屍走肉一樣,攻擊一切活物的血腥場景,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惡夢。
但這次卻有些不對。
顧煋不斷出手,卻發現被污染的人中夾了幾個能用靈力,甚至撥出法器抵抗反擊的修士。
出現的頻率随着他逆行而上——即城中心的方向越來越高。
雖然不能對他構成威脅,但也拖慢了他行動的速度。
在人群如此密集的情況下,他不敢輕易動用靈力。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污染修士,這是他從未聽聞過的情況。
怪不得這次騷亂規模如此之大,修士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怎麼去及時鎮壓騷亂?
如此一看,邪崇肯定不局限于這條商街,他所在的城區,甚至整座城,都可能出現了廣泛的污染點。
局勢比他想象中的更為棘手。
顧煋揮袖,在身邊隔出一片透明的空間,人群在此分流,從上往下看去,就像一座江中小島。
他并攏兩根手指,食指疊于中指之上,拇指蹭去,在地面的血泊上隔空一擦,暗紅的血水便無風自動,泛起一圈圈波瀾。
待血泊平靜下來後,上面模糊地映出了一個人影。
此人頭戴碧玉道冠,身着一襲素淨青袍,袍身鑲着淡金色雲紋滾邊,正身端坐,眼神沉靜,透着一股莊嚴肅穆。
顧煋擡手行了個禮,道:
“季長老,魔界枭首城出現大規模邪祟污染,有不少修士也受染發狂,弟子懷疑......”
沒等他話說完,季長風溫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在他構建的空間中響起:
“我知道,此事詭異,我已聯絡周圍趕得上的弟子門生去城中心支援,在此之前,盡最大可能去鎮壓邪祟。”
“是。”
“......你多加小心,援兵不到,可自行決斷。”
季長風眼神微閃,顧煋知道那是她不輕易流露的憂心,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簡短地道:
“弟子聽命。”
季長風微微颔首,血鏡波動幾下,人影散去。
顧煋擡手散開空間,正要騰身躍起,心跳突然一窒。
他緩緩擡頭,不知何時,原本哭喊逃命的人群,死寂一片,他們全部靜止了下來。
一動不動,頭齊刷刷地朝着顧煋方向扭去,就像皮影戲裡僵硬單薄的人偶,眼鼻口中冒着絲絲黑氣,目光呆滞面容兇殘——
顧煋動作先于意識,他如一道流星竄出地面,黑壓壓的人群蜂擁而上,黑筋畢露的手離他的腳踝隻差一寸。
這片街上的所有人,都被邪祟污染了。
它們正像密密麻麻的螞蟻,黑色的浪潮,一層疊一層,朝唯一一個清醒活着的人發起沖鋒。
顧煋一下子坐起,急促地喘氣。
他好久未曾入睡,好半會兒才分辨出夢和現實。
一縷陽光穿窗而入,打在他的臉上。
他掃視屋内。
這是一間略顯狹小陳舊的小屋,但打掃收拾的很幹淨,處處透露着一股生活氣息。
自己正在屋内唯一一張床上,斜對面是一方小小的書案,上面有幾張寫了字的白紙,數卷封面泛黃的書。一支毛筆擱在一塊墨磨上,筆尖朝下,幹涸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