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怪異的尖牙,一張嘴,一看就是要吃人的。
小怪物眉梢微挑,唇角上揚起惡劣的弧度,吃痛的活魚在手中掙紮,被尖銳的指甲深深掐入,粘稠血液順着指骨在水中暈開不詳的顔色。
它神情頑劣,刻意吐出的眼球痙攣般跳動。
猙獰、恐怖。
沈曜臉色不變,他神情淡漠,自如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紙巾,細緻的擦去小怪物臉上的血迹,貼心的在小怪物嘴邊攤開了手。
小怪物猶疑不定,困惑的歪了下腦袋,将舌頭上的眼球吐到男人掌心。
眼球上的血管似乎還殘留着溫度,畸形的舌頭撩過掌心,帶來黏膩濕滑的觸感。
有點癢。
沈曜的目光跟随着小怪物而動,他随手将眼球連帶着用髒的紙巾塞進口袋裡。
旋即,他掐住小怪物的下巴,逼迫它張開嘴。
尖銳的牙齒異化之後,脫離了無害的僞裝,像是一排尖銳的鲨魚牙。
男人的指腹碾過尖牙,分明可以咬碎人骨的牙齒沒有戳破他的皮膚,反而被它擠入牙縫,認認真真的排查過牙齒。
小怪物嘴巴小小的,被塞了根手指,腮幫子被迫鼓起來,頓時不适應的皺起眉頭,不斷的搖頭掙紮。
沈曜的手很穩,穩得它掙紮一通,氣喘籲籲,隻在臉上留下幾道紅痕,并沒有任何作用。
它不免覺得沈曜可惡,氣鼓鼓的瞪圓了眼睛。
因為激動,漂亮的藍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潮起潮落的海水,委屈巴巴的瞪人。
嘴巴也委屈的嘟了起來,沾帶着血迹,莫名的秾麗豔麗。
軟乎乎的抿着男人的手指,用力在指骨關節上一咬,活像咬到了鋼鐵般,硌得牙疼!
“明明是要吃人的,偏偏覺得自己隻能吃人類的情緒。”
沈曜似是喃喃自語,如同陳述事實般抽回手,看着指尖那一點盈潤,無聲低語:“是因為不願意傷害别人還是因為寂寞呢?”
好孩子。
終于被放開了,小怪物氣呼呼的甩甩尾巴,撒氣般灑了男人一身水。
它潛進水裡,擺着尾巴在池子裡轉了轉,越想越覺得過分。
它從池子裡探出頭,在沈曜意外的目光中,神氣十足的叉腰。
【你不可以、】
小怪物想了想,找到了一個合适的詞。
【囚禁魚魚!】
它叉着腰,神氣十足的翹起尾巴,仰着頭又靈動又神氣,理直氣壯的數落沈曜。
沈曜無言。
那雙黑色的眸子看不清情緒,陰雨綿綿般透着難以分明的陰霾。
“外面很危險,我隻是在确認您的安全。”
這是一種介于冒犯與維護之間的态度,沈曜神色定定,确認般用指腹碾過少年的臉。
鮮活的、溫暖的……
“這不是囚禁。”
沈曜渾身濕漉漉的,他擡起頭,那雙黑鴉鴉的眸子此刻似乎也濕漉漉的。
黑色的發絲黏着他的臉側,他薄唇輕抿,用教小孩子般緩慢的語氣,托起小怪物的手。
他近乎虔誠的低下頭,随着睫羽低垂,陰霾遮住他眼下幽暗的神情,使那張優越的臉變得格外危險。
柔軟的手背貼在額頭,距離緻命的要害隻差不到一指距離。
以小怪物的手指力度,它可以輕松的用這個距離掀開人類的天靈蓋。
沈曜意味不明的說:“我屬于你,我遵循您。殿下。”
隻是一點輕微的冒犯。
“為何不命令我?”他近乎挑釁般輕聲發問。
偉大的迷霧之主。
在人類的傳言中,祂的身側擁護着白骨騎士。
騎士聆聽祂的命令,為祂征伐衆生。
騎士遵循祂的意志,守衛祂的安甯。
……
世界上最令人心動的,是絕對強者在此一人的俯首,是跪伏在地的絕佳忠誠。
是強勢之人,讓步而出,支配所有的權柄。
從未來而來的騎士,擁護着未來的君王,亦冒犯着君王的權柄。
他的耐心蟄伏、潛心等待,在此刻化作令人危險的強勢。
沈曜耐心的仰起頭,願意就此引頸就戮。
刺人的笃定像是大膽的賭徒,更是某種挑釁,那雙黑鴉鴉的眸子藏着無法理解的危險。
不能理解的小怪物摸索到他的脖頸,天真爛漫的存在裹挾着純粹的惡意,小怪物打量他,漂亮的睫羽像是抖落碎雪般困惑顫抖。
【不是囚禁?】
它并不能理解男人的話。
但它天真又無畏,稍微理解了一下,直白彎起笑意:【那魚魚要走啦,這是命令!】
它扒拉開人類,想要去扒拉大門與窗戶。
“咔嚓”“咔嚓”
門把手扭動幾瞬,仍然紋絲不動。
小怪物懵了一下,濕漉漉的人類大步走來:“外面都很危險。”
“留在這裡。”沈曜低頭,問詢般輕撫小怪物的側臉,溫情的蹭過它的脖頸。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姿勢,示弱的将脖頸全然露在擁有魚尾的怪物面前,他卻彎着唇,耐心的重複。
“留在這裡。”
【啊——還是要關魚魚!】小怪物氣鼓鼓的。
它并不注意人類,在它眼中,人類都差不多。
但是這個家夥壞壞的,令小怪物一下子印象深刻。
它捧起男人的臉,像是要剖開般上上下下掃視。
沈曜鎮定自若,甚至有閑心将一塊雪白的晶塊塞進它的嘴裡。
小怪物喂什麼吃什麼,何況是這種香香的。
它把水晶含在嘴裡嚼了嚼,吐出幾塊小糖塊,在掌心挑挑揀揀又想塞回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