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了一勺炸魚剩下的豬油進鍋裡,早就備好的蔥姜蒜辣椒扔進油鍋爆香,再放入洗淨瀝幹水分的螺蛳旺火爆炒。
鍋鏟與螺蛳接觸時,嘩啦響聲。
宋大娘坐在竈台後面給李抗美燒火,紅紅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而她眼睛裡映照的卻隻有竈台前,煙霧缭繞中的李抗美。
她和美娘接觸的時間久了,就知道這孩子壓根不是兒子口中說的那樣。
而現在瞧着正在炒螺蛳的李抗美,明明額頭還有細密的汗水,應該是狼狽的,但宋大娘卻怎麼看怎麼喜歡。
她覺得美娘這丫頭身上有股精氣神,特别是站在竈台前炒菜的時候!
鍋鏟翻炒螺蛳,瞅着鍋中陸續有螺蛳蓋子脫落,放一勺料酒,兩勺醬油,适量鹽,再撒一撮紅糖,繼續翻炒片刻即可出鍋。
李抗美做的時候嘴上還附帶講解,爆炒螺蛳也不難,所以宋大娘這次雖然沒有在竈台前看着,但聽着李抗美的講解,也把這道菜學得七七八八了。
螺蛳出鍋,李抗美立即對着宋大娘道:“大娘,來嘗嘗我這螺蛳做得怎麼樣!”當然也在宋大娘吃之前,提醒她小心燙口。
宋大娘吹了吹螺蛳,然後學着李抗美的樣子,把螺肉往嘴裡一吸,那裹着鹹鮮醬汁的螺肉立即落入舌尖,經過爆炒的螺蛳,螺肉鮮嫩彈牙,沒有一絲想象中的土腥味,反而是帶着微辣的鮮香肥美!
宋大娘吃得眼睛發亮,一顆小小的螺蛳哪裡夠她撒牙縫啊!
又夾了一顆,送到嘴邊——一連吃了好幾顆才停下嘴來!
“我小時候也摸過螺蛳吃,做得可沒有美娘你做得好吃,還一吃一口籽……”宋大娘感歎,“你的手藝怎麼這麼好啊!”
李抗美笑眯眯,謙虛了一下:“這就是道家常菜,不知道大娘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明前螺蛳賽肥鵝。”
“怎麼說?”宋大娘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怎麼螺蛳還能比過肥鵝去,一個是田間地頭不值錢的玩意,另外一個可是正經的肉,許多老百姓過年都不舍得殺一隻的金貴畜生。
畢竟一隻肥鵝留在家裡能下蛋賣錢,還能看家護院。
“因為清明前是螺蛳最好吃的時候,這個時候的螺蛳還沒生子,肉質肥嫩,口感最好,味道比肥鵝還要鮮美,還比肥鵝便宜易得,在喜歡吃的眼裡,當然是要賽過肥鵝的!”想到宋大娘說的小時候吃的一口一個籽,李抗美再次說了一下螺蛳的繁殖習性:“大娘你小時候吃到籽,一定是清明過後,螺蛳雖然一年四季都有,但是過了清明之後,螺蛳就要生小螺蛳,肚子裡懷籽了,那口感肯定是比不上清明節前的螺蛳。”
“原來是這樣……”宋大娘也是第一次聽說。
李抗美是沒打算留在宋家吃午飯的,她炒完一盤螺蛳,瞧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回去,趙家人要擔心了。
就解下了身上穿的圍裙,同宋大娘告辭。
宋大娘米都打量上她的份,蒸到鍋上了,哪能這個時候讓李抗美走啊!
光讓幹活,不留人吃飯,壓根不是宋大娘的風格。
“娘呀!你幹嘛呢!”宋馳就是這個時候揪着妹妹宋小月的衣領子進門來的,他還帶了他哥的口信,上午他和何大川解決了一樁刁民鬧飯館的事情,要不是他倆去得及時,差點就弄出人命來了,那飯館老闆非要留他們吃午飯,盛情難卻,所以他中午就不回家吃飯了,叫宋馳回家帶個口信。
“嘿!這四郎!米都下下去了,也不早點說!”宋大娘啧了一聲,少了宋彥那個飯桶,多出來的米都夠她吃兩頓的了!
這下愈發覺得不能放李抗美走了,還拉援手:“七郎,小月,帶你們美娘姐姐去屋裡坐着,娘去做飯,可别讓你美娘姐姐走了!”
宋小月其實是第一次見到李抗美,之前李美娘來榕樹巷這邊鬧事的時候,她都被家裡人拘在院子裡,一次都沒和這個靠騙賴上她哥的女人碰着面過。
宋馳雖有點無法無天的架勢,但他娘張口說話還是管用的,叫宋小月抱住李抗美,他自己則是張着手玩老鷹抓小雞似的堵在李抗美身前。
“李家娘子,屋裡請吧!”這小子在街頭混慣了,這會兒說話一股子地痞流氓的味道。
宋大娘哪裡聽得慣這副腔調,立即就上手了,一巴掌拍在小兒子後背上,順手就拎起他的耳朵往後一擰:“哪裡學來的,好好良民不做,要去做流氓!”
“哎哎!娘,我錯了,我錯了,我好好說話!”宋馳跟着踮腳,護住自己的耳朵。
宋大娘這才放宋馳一馬,當然不是因為宋馳認錯認得及時,而是因為她瞥眼瞧見李抗美手足無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