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冬冬(趙阿婆)去竈間的時候,李抗美正好把鍋裡的螺蛳醬盛出來。
“美娘,做好了?”鄭冬冬笑眯眯過來,看了一眼旁邊一臉饞像,還努力吞咽着口水不想讓人家看出來的外孫女宋小月,鄭冬冬暗自輕笑:這隻小饞貓,恐怕已經等不及了。
但鄭冬冬也知道,外孫女雖然饞嘴,但出門在外還是有家教的,就算再饞,都不會主動要吃食。
得到李抗美的回應之後,她接着忙開口,卻不是沖着李抗美了。
“靜霞,給你小表妹裝一碗,讓她帶回去給你姑媽嘗嘗鮮!”靜霞正是趙三姐的閨名。
鄭冬冬話說完,就去瞧外孫女的表情,果不其然,見小丫頭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她心中好笑,親自過去拿了口小碗扣在裝着螺蛳醬的碗上,用系藥包的麻繩把兩個碗捆牢,還細心留了個提手出來,方便宋小月提着。
做完一切還不忘小心叮囑:“待會小心提回家去,碗别翻過來,走路的時候也看着點,别跌了。”
宋小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外婆,你就放心吧!我已經是大小孩了,怎麼會這點事都做不好!”
鄭冬冬摸了一下孩子的小發髻,才轉而對李抗美、趙三姐二人道:“美娘,靜霞,你們也辛苦了,這螺肉醬也不用都裝完,剩下一點,大家都趁熱嘗嘗味道!”
鄭冬冬不說是趙老太太嘴饞想吃,隻說讓大家趁熱嘗嘗味道,既保全了趙老太太在小輩面前的面子,又讓趙老太太吃到了想吃的東西。
李抗美做螺蛳醬的時候是和趙家長輩通了氣的,當時就說是别浪費了這點螺蛳,做點螺蛳醬出來,早上多一道小鹹菜,就窩頭、饅頭這些吃也不錯。
趙家兩位年長的長輩,鄭冬冬和趙大娘一聽可以就窩頭、饅頭這些幹糧,心裡一下就想到了自家丈夫、兒子要進山收藥,這螺蛳醬來得正好,可以讓他們帶進山裡吃。
聽說李抗美會做好幾種螺蛳醬,趙家兩位長輩二話不說,選了裡頭放豬肉的,進山收藥,可是一件苦活計,總要讓丈夫、兒子吃得好一點,他趙家也不差這點錢。
鄭冬冬是從趙老太那邊過來的,這螺蛳醬本來就說好是給進山的趙家父子帶的,這會兒又說給大家嘗嘗味道,李抗美和趙三姐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其中内情。
趙三姐惦念着李抗美教自己做螺蛳醬的情分,沒讓李抗美搭手,自己過去鍋裡舀一碗螺蛳醬出來。
螺蛳肉沒料地很,往油裡一紮,本來就不大的個頭,又縮水不少,那豬肉肉沫在油裡煸炒一會兒,也縮水嚴重,就算有放别的料,加起來也沒有多少。
原本估計放在小瓦罐裡,也就兩罐多點,先是給姑母家分了一碗,現在又要送老太那兒一碗,剩下的螺蛳醬估計也就一罐半不到了。
但又能怎麼樣?奶奶都發話了,而且家裡老太太是祖宗,總不能不孝順。
姑母那兒是家裡嫁出去的姑奶奶,而且這螺蛳還有豬肉也都是姑母那邊送過來的,這是人情往來,也不能避免。
李抗美看着趙三姐舀了一滿碗出去要給趙老太吃,眼睛抽了抽,忙攔下來。
“這東西鹹,老太就這麼空口吃不好。”而且還油,老太太七八十歲了,胃口還不好,這麼又油又鹹的東西吃下去,還不知道她身體受得住受不住呢!
鄭冬冬也想到了這茬,心裡又泛起為難,老太太年紀大了,頗有胡攪蠻纏的意思,别的都好說話,就是這吃食上,還真是個老小孩,要是不給她吃,恐怕真要鬧起來!
趙大娘也聞到了炒螺蛳醬的香味,早就聽到外面動靜,不過她是站在屋門口,而且手裡還拿着針線縫襪子,她丈夫有雙汗腳,走山路一天下來估計那鞋襪就濕透了,一雙鞋子、一雙襪子可不夠,要多備幾雙,要不是這樣,她婆婆鄭冬冬也不用替公公做鞋子,她這個兒媳婦代勞了就是了。
她手裡坐着襪子,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着竈間那邊,看到她家閨女那手大的,眼睛也直抽抽:她奶說給她姑母家一碗,她就實誠舀了一大碗,說她奶要吃,又實誠舀一大碗,待會說大家嘗鮮,這傻閨女不會又實誠舀一大碗吧!
這你一碗,他一碗的,這螺蛳醬還剩下什麼,叫她爹、她爺爺在山裡吃風喝露去吧!
趙大娘也就心裡這麼一罵,明面上是不敢說的,畢竟要是不孝順家裡老祖宗,别說傳到外面去怎麼樣,自家那幾個孝順趙家男人,就要給她脊梁骨戳斷。
但也不能攔着,所以這會兒聽到李抗美張口說話,趙大娘幹脆不出聲,看婆婆怎麼說。
“要不給老太拿塊榆錢團子?”說話的是趙三姐。
早上做的榆錢團子已經吃完了,因為味道不錯,上午榆錢洗出來,中午李抗美做飯的時候,幾個趙家女人又做了不少榆錢團子出來,因為量大,所以中午做的榆錢團子也沒早上做的那批甜,不過現在看起來,配着鹹鹹的螺蛳醬或許剛好?
不過這隻是趙三姐自己一人的想法。
屋門口縫襪子的趙大娘恨不得過去敲一下傻閨女:還就榆錢團子呢!
鄭冬冬也是微微皺眉:“你老太不愛吃榆錢。”其實是年輕的時候吃傷了,後來就不願意吃這玩意,早上美娘做的新鮮吃法,老太也沒吃幾口,還是後來她單獨給老太炖了個蛋羹。
最後還是李抗美開口:“要不揉碗面燙給老太吃?這螺蛳醬放面裡拌一拌,做澆頭也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