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勸過你了，不要為了驗證猜想去做多餘的事！讓‘眼’瘋掉就是這個下場！”

一方空闊又安靜的空間，四周盡是不摻雜質的白，沒有顔色的牆，沒有顔色的地面，隻有正中心孤零零立着一張透明的高腳圓桌。一個男人坐在旁邊，雙腿交疊，姿态極其優雅，然而仔細看去，他身下什麼也沒有，竟是直接懸在空中。

更詭異的是，他身前正浮着一個奇怪的金屬圓球，剛剛激動的聲音就是從那個圓球裡發出的，帶出陣陣回音。

男子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有節奏地輕叩玻璃桌面，任由奇怪的金屬圓球上蹿下跳，既而慢條斯理地擡起頭。

他擡眸的一刹那，金屬球瞬間頓住了，氣勢一落千丈，彷佛一隻耷拉下耳朵的小犬。

“我，我也不是怪你……你當時的猜想有一大部分是對的，但是現在，那些世界要崩塌了。”

“那又怎麼樣，我們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

“這……不行的啊，這違反‘規則’……”

“哦，規則……”

男子攤開手掌，掌心之上憑空出現了一隻咖啡杯，在他做出攪拌動作的同時，手中現出一根細長的勺，同時杯中傳來液體被攪動的聲音。

金屬圓球不受控制地發出了咽口水的聲音。

“你想……不，‘規則’想讓我怎麼做呢？”

“……回到那些世界，在事情無法挽回前做出改變。”

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唇邊隐隐浮現一個沒什麼感情的笑容。

“好，那走吧。”

伴随着清脆的響指聲，純白的骨瓷杯于轉瞬間化作數據狀碎片，消散在空氣中，與此同時，這片白色的空間飛快壓縮，由四面牆變作一條線接着聚為一點，被白皙的指尖一觸，霎時膨脹，最後變成一扇門，通往遼闊無垠的星海。

“這次是不是該多給我點報酬？”

他踏過去的瞬間，那扇門以極快的速度收縮。

“大概率是不行了，畢竟這事可以說是你搞出來的……”

“嗯？”

淡淡的疑問音節從他口中吐出。

“啊，不過，不過‘規則’也有沒說明白的地方，所以我會替你申請看看的……”

談話聲越來越模糊，在那扇門徹底合攏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再睜眼時，眼前場景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前方是一條馬路，道路兩旁人流熙攘，嘈雜的交談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這是哪個世界？】

【查詢到我們正處于編号為X10042597的世界中，背景是現代，無靈異等特殊現象。】

【前情提要？】

【……該世界的“眼”即你常說的“主角”名為蘇谌，你扮演的是他高中時的暗戀對象，作為他心中的白月光指引他，靠近他，和他開啟一場地下校園戀愛，然後進入同一所大學，并肩同行，創立自己的産業，走上人生巅峰，成為一對讓人羨慕的模範夫夫！】

懸在他面前的小球喋喋不休，來往路過的行人對此視若無睹，有些人甚至從其中穿了過去，皆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猶如處在兩個平行空間。

【不過那是最初的劇本了……你後來經過一系列操作把劇情搞得面目全非。】

圓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它的所有表情都依靠一塊小小的電子顯示屏傳遞，上面隻有眼睛，數據在此刻排成了并列的大于和小于号。

【和蘇谌确立關系後不久，你毫無預兆甩了他，然後在高考前夕突然失蹤，從此杳無音訊，害他發揮失常，沒能考上理想志願……多年後主角還是憑努力創建了自己的公司，你的形象已經變成了痞裡痞氣的社會閑散人員，重逢後第一件事是訛他錢，沒想到他不僅沒報警還想方設法讓你住進他家，對你噓寒問暖，後面甚至求婚了……】

說到這裡，許是覺得怨氣無處發洩，它狠狠蹦跶了幾下。

【婚後你繼續理所當然啥事不幹吸他血，這還不夠，還要出軌學生時期欺負主角的小混混，為此洩露他公司機密……結局是惡有惡報被其他人幹掉了。】

終于說完了，系統長長舒了口氣，盡管說再多它也不會斷氣，但僅是重複一遍這些惡行它就感覺自己的道德正岌岌可危。對，它堅信自己擁有道德，并且在這方面起碼比婁陵更像人類。

【我記得啊。】

婁陵低下頭，看清自己身上是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他理了理領口，恰好與路過的一個女孩子對上視線。

他自然地露出一個微笑，隻見那女孩愣了一下，接着迅速扭過頭去，快得令人擔心她的脖子是否承受的住。

過了幾秒，一道灼熱的視線再次落在他身上，依舊是那個女孩，隻是和剛才比起來，臉上一片通紅。

【你确實應該記得，因為這是一切糟糕後續的開始！】

Z00000041憶起往事，不禁悲從中來。

那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的它尚且天真，跟婁陵已經一起合作了十來個世界，萬事都很順利，雖然偶爾有那麼一點……小插曲？不過無傷大雅，最後任務都好好完成了。

然後就來到了這裡。雖然前期婁陵就表現得比它規劃好的劇本更冷淡了些，原本是與主角互生情愫的溫柔同窗，在他的扮演下不知不覺成為了高不可攀的清冷男神，不過這點小問題還是可以忽略的，反正他們已經走到确定關系這一節點了。

它從數據庫裡拉出任務清單，在新的一欄打上勾，默默計算着完成任務的預計耗時。

下一刻，婁陵的聲音響起在虛拟空間，陣陣回聲聽起來極為冷酷而空洞，恍惚間已經淩駕于它這個高維産物之上。

【四一，我有個猜想，要不要驗證一下？】

【……什麼？】

【我們要取得能量，不隻有獲得“眼”的愛情這一條途徑。】

他那時候的神情與平常相比有些奇怪，好像平靜的外殼剝落下一點碎片，透露出其中蘊藏的瘋狂一角。

041最後出于信任（或許還有别的一旦說出便會傷及自尊的東西）默許了他的提議，後面的事情已不必多說。往事不堪回首。

【總之，我們現在已經回到一切還沒發生的時候了，這次你一定要按照我給出的方案執行，确保世界穩固下來。】

八月的陽光幾乎可以用毒辣來形容，雖然現在已經到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刻。婁陵眯着眼擡起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婁陵！”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呼喊，一個人影出現在視野中。那人從遠處走來，步伐急切，趨向地平線的太陽恰好綴在他身後，背後的光隻映出少年纖細的輪廓，樣貌卻是模糊不清的。

蹭着一路上香樟樹投下的破碎影子，他來到婁陵面前。

【四一，你确定世界崩塌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