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架勢，是昨天……？

“給赤仔的回禮，是昨天上午的。”

紫色長條生物語調一如既往拖得長長的，像是沒有睡醒。

但是赤司能感覺到他是認真的。

在對待“吃”這件事上，紫原敦永遠認真。

赤司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大貓般的調調。

紫原敦擡了擡手，把巨大的便當盒擺到赤司桌上。

他環視一周，皺了皺眉。

赤司坐在靠窗第一排，右手邊的椅子被人搬走拼桌了，他又将目光移到了赤司後方。

“我要坐你的位置。”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懶散，自上而下俯視的目光和帶着叫人無法抗拒的氣壓的話語往一二三清彥肩上壓下。

幾乎窒息。

“不、不行！”

“讓開。”

“不……”

一二三清彥挺直了脊背，咬了下舌頭讓痛覺刺激自己。

“紫原，”赤司蹙眉，語氣強硬了些，“這是一二三君的位置，不能不經允許強迫别人把位子給你。”

“可是這樣我就沒法和赤仔你一起吃飯了。”

“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吃。”

紫原敦眨眨眼，不理解。

“明明隻要這家夥讓了就能吃了啊。”

“那個，如果赤司君你想和這位紫、紫原同學一起吃，我可以讓開的。”後桌小聲說。

“不，”赤司搖了搖頭，“這并不是‘我想’你就要做的事情。”

他偏過身，看向自己的後桌。

一二三君表情不太自然，望向紫原的眼神帶着一絲畏縮卻并不隻有畏縮，與自己對視時卻帶着深深的崇拜。

赤司覺得有點刺眼。

不是一二三清彥這個人，也不是崇拜本身，而是『被崇拜的人是自己』這一限定條件。

他是個不會主動抗拒來自外界贊譽的人。

稱贊也好，褒獎也好，羨慕的目光也罷，都是對他自身的認可。

他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也不允許他『不接受』。

唯有接受。

且『接受』也要做到完美無缺。

有點累。

他習慣了。

“小征……”平安悄悄從包裡飛出來，用很輕很輕的力道抱住他的手指，蹭了蹭他。

赤發少年動作稍怔，表情卻沒有半分失禮。

他注視着後桌的眼睛，語氣放柔了些。

“不要因為‘我是赤司征十郎，我想讓你讓開座位’你就讓開座位，而是‘你自己’怎麼想。”

“一二三君，你想讓開座位嗎？”

一二三清彥望着他，赤色的眼瞳明明是熱烈的紅，卻如水一般清潤。

能将一個人照得無所遁形。

“我……”

他張了張嘴。

他發現，自己在赤司的注視下根本說不出來一點謊言。

“我——我不想！”

他吐出這句的同時仰起頭，直視着居高臨下一臉“我要捏爆你”的高個少年。

這一瞬，他感覺自己胸前淤積的郁氣一掃而空。

有一種跑完長跑躺在地上望着碧藍天空的劫後餘生與雨季過後親眼見到第一縷陽光灑下的喜悅的雙重暢快。

“很好。”

赤司站起身，與紫原敦對視。

“既然一二三君不想讓開，紫原你也不要再糾纏了。”

“啊……”紫發少年拖長了語調，“可是我以前這麼說大家就會讓了呀。”

平安飛到紫原敦耳朵邊上：“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是被你吓走的。”

“總之，給一二三君道歉吧，畢竟是你恐吓在先。”

站起來的赤司依舊比紫原矮一大截，目光卻格外平穩。

紫原敦甚至生出一種自己和對方平視的感覺。

他盯着赤司的眼開始思考。

赤司繼續：“就算要坐，也要對方主動同意将位置給你，而不是威脅。”

紫原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他威脅了嘛？

他有嘛？

好像有，那就聽赤仔的道歉吧。

“對不起哦，一二三同學。”

在想清楚之後，他道歉得也很果斷。

“沒、沒關系。”

赤司解釋道：“抱歉，紫原不管是想事還是做事都比較直，還請一二三君不要放在心上。”

一二三清彥擺擺手，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沒事沒事，不過赤司君真的很厲害呢，如果不是赤司君，我說不定還不敢直面紫原君。”

還是這種目光。

赤司微笑着接受了對方的稱贊。

他果然。

不會拒絕這種目光呢。

微微阖上眼，赤司擡手按了一下眉心，再度睜開時又是一個冷靜又溫柔的“赤司君”了。

“好了，那我們去找地方吃飯吧。”

赤司拎起午飯，紫原敦乖乖跟在他身後。

“那……赤仔你的午飯可以也分我點嗎？”

紫發少年動了動鼻子，像個大型犬。

他盯着赤司征十郎的飯盒，嘴角仿佛流下了晶瑩的液體。

“我聞到了好聞的氣味。”

赤發少年含着笑看了他一眼：“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