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難道是我理解錯了?你的失落不是因為沒法總和我們見面?”
“不,呃,我的意思是……五條君是對的。”
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白,穗波涼子眼睛猛地縮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把他們兩的距離拉得更開後,她側過臉,用指尖撓了一下臉頰,看着鏡中自己的表情,用有些涼的指尖貼了一下臉頰後,才呼出一口氣,重新看向他,很鄭重地道謝:“我很願意去高專。謝謝你,五條君。”
“……我才不要聽。”
穗波涼子疑惑:“什麼?”
“我說,我才不要聽謝謝。”白發少年有點不滿地這麼說着,俯下身,猛地湊近她。
他沒戴上墨鏡,此刻,那亮到驚人的一雙藍眼睛由于他的動作猛然拉近,穗波涼子看着這雙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澄澈之瞳,有些詫異地睜大了一點眼,而後,聽見他用聽上去孩子氣卻又認真異常的語氣和她解釋,向她強調:
“不是朋友嗎?我和傑之間從來不說謝謝,所以我也不要聽你的謝謝。”
“你隻要說‘好’‘不好’,就可以了,聽見沒。”
*
因為夏油傑從高專趕過來還要一段時間,鏡子長廊裡的咒靈不僅被帳關住又還有輔助監督看着,十分安全,因此五條悟和穗波涼子也不再那裡幹等了,将後續事宜一股腦跑給山田先生和還沒到的夏油君後,兩人便一起下了城堡,正遇到花車遊行。
城堡裡因為祓除咒靈的原因不接待遊客,所以等到出來之後才發現外面人山人海,五條悟也并不是第一次來遊樂園了,卻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
他眉頭一跳,想從口袋裡拿墨鏡戴上,卻又在摸到墨鏡後止住了,他忍住一點因為信息太多而産生的一點不适感,将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忍不住抱怨:“啊,怎麼這麼多人……不是還沒放暑假嗎?”
聽到他這麼說,穗波涼子不禁一愣,有點困惑地望向他:“欸,五條君居然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今天是七夕哦。”
“雖然七夕并不是專門的情人節,但現在總歸什麼節日都能做約會的借口,所以今天的迪士尼是專門給人約會的地方呢。”“五條君沒注意到嗎?從進遊樂園開始,我們遇到的人都是兩個兩個,一對一對的。”
少女的聲音很輕柔,混在嘈雜的人聲和音樂聲中要很費勁才能聽到,但五條悟五感靈敏,對熟悉人的聲音就更敏銳,所以不用心也能很輕松地捕捉到她的每一個音節。
正因為聽清了她說的話,他才突然被刺中一樣,用比平日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扭過臉,有些驚詫地看向在此刻自己身邊唯一的,和自己來迪士尼黑發少女,他滾動了一下喉結想急匆匆地和她說「我和你不也是兩個兩個,但才不是情侶」這樣的反駁的話,但當他觸及到那一雙暖棕色的帶着笑意,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的眼睛的時候,就發現這樣的話就一下變得多餘,完全說不出口了。
因為完全是他多想了。
而在這個時候,正好煙花綻放的時間到了,迪士尼每個晚上都會出現的煙花伴随着砰砰的響聲升上天空,穗波涼子也被它們爆開的聲音吸引,擡頭去追逐在漆黑夜空上炸開的煙花。
五條悟從小到大看慣了煙花,也并沒什麼浪漫細胞,在此刻更沒有什麼欣賞美的想法,因此沒興趣再看,他隻是定定地盯着黑發少女被煙花和霓虹燈照得發亮因而顯得更白的側臉,看她微微顫動的,扇一樣纖長的睫毛的側影,随着她擡頭的動作而在身後輕晃的,垂下的松散的長辮,以及她臉頰旁邊,此刻被晚風吹起的黑色的碎發,
今天不是部活,但是她卻編了辮子。
這一點與往日不同的特别之處又一次出現在五條悟的腦海中。
他覺得這是穗波涼子的心血來潮。
但是……
他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不可控制地快速回憶起從和穗波涼子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的所有片段,回想起她每一次面無表情的時刻,每一次的笑容,每一次看向他的視線,而後,迷茫而又抓住一點線索的五條悟神使鬼差地開口,叫她:“喂。”
他聲音很輕,比平時說話的那種音調,低了好幾個度,但穗波涼子還是聽見了。
于是黑發少女不再看煙花,側過頭看他,在煙花下,她戴着和夏油傑瞳色一樣美瞳的眼睛此刻正呈出一種琥珀一般的棕色,是那樣暖洋洋的,溫和的,溫柔的,帶着笑的。
但五條悟很清楚,穗波涼子其實并不像她此時戴了美瞳的眼睛給人的感覺那樣溫柔,他見過她不戴美瞳的樣子,知道她原來的眸色是怎樣深淺的冷色,但在此刻卻也無從想象那雙眼睛在煙花下會呈出如何的模樣,現在,他隻能被這假色的眼睛注視,看這雙眼睛裡的自己的倒影。
很小,很清晰,至少在此時,在這雙眼睛裡,他隻能看得見他自己。
于是他翕動嘴唇,發現不存在的,自己也沒想明白的話堆積在喉嚨裡,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想說話但不知道說什麼,他頓在那裡,一生裡難得地頓在那裡卻什麼也沒法做,而在等他一會兒卻不見他開口的穗波涼子歪頭,露出有些疑惑地表情這一刻,他突然恍悟了。
撥雲見日,水落石出,所有困擾他的謎團在此時似乎全都有了答案,在此刻他應該笑但是沒笑,隻是站在那裡,定定地望着帶給他所有謎團和答案的人,有些遲疑卻又無比笃定地開口,莫名猶豫地拖長音調發問:
“你是不是——”
“是不是?”
“喜歡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