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晚霞收盡,夜幕降臨,文昔雀才回到學林巷。
在外頭走了一遭,什麼都沒有解決,反而添了不少憂愁。
為了不讓文徵元擔心,她在後院門口處深吸了一口氣,将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摒棄,嘗試了好幾次,嘴角終于微微揚起了一抹淺笑。
她一推門,飯菜的香氣飄來,她父親已經将晚飯做好了。
文昔雀疾步走到正廳,搶過文徵元手中的活說:“您身體不好,快坐着,我來就行。”
她若是能早點回來就好了,這些事就不用勞累她父親。
飯菜都備好了,剩下的一些散碎的活文徵元就順着她的意不做了,等着她一起吃飯。
父女倆安安靜靜地吃飯,文徵元沒有問她為何晚歸,也沒有問她國子監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她不主動說起,他已知曉事情沒戲了。
夜越來越深,文昔雀柳眉緊鎖,來到前頭書肆的櫃台後,把已經繡了半隻白鹭的布料從繡架上取下來,這些是要還給姜四娘的,連同那五兩銀子得到定金。
繡架一下就空了,她失落地坐在繡墩上,對尋不着出路的未來迷茫着。
該怎麼辦,以前告官連一個王二虎都告不下來,現在對上風頭正盛的靖安侯府,誰又會為了一間小小的書肆出頭?
千思萬想,她也想不出個好的辦法來。
“喜鵲兒。”
正當時,文徵元抱着一個匣子從後院過來了,他把匣子放到文昔雀跟前,示意她打開。
文昔雀沒想多,打開了木匣子,裡頭放了兩張銀票、一些碎銀子和兩塊玉佩。
“爹您這是?”
未繡完的繡件收起來,韻衣繡坊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文徵元把木匣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說:“這裡有一百六十餘兩銀子,兩塊玉佩是為父和你娘成親時的信物,也值個百十兩銀子,喜鵲兒若是舍不得離開京城,這些銀子也夠我們用三年五載的,辦法可以慢慢想,你不要心急,若是你想通了,我們賣了書肆,去别的地方,這些銀子也勉強是夠我們以後生活的,我們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文昔雀想露出個輕松的笑臉來,可她笑不出來,她父親說的那些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生重病,萬一她父親病倒了,所有的假設都是不成立的,隻要用到了那些貴的藥材,請了有名的大夫,一兩百銀子不用多久就會用光。
事關她父親的安危,她無法平靜地心存僥幸。
其次,如果在眼下離開京城,平息書肆便隻能賤賣,買家也不傻,這種得罪了大官的商鋪,他們必定是要往死裡壓價,如此離開京城能籌備的銀錢還是不足。
她猶豫了許久,擠出一個笑臉來,“爹說的是,我們先看看情況再說,總會有辦法的。”
她這幾天到别的繡坊看看,好歹是天子腳下,靖安侯總不可能隻手遮天,讓京城裡所有的繡坊都聽從他們,書肆也是,隻要找到不賣靖安侯府面子的,父親整理的那些書籍和國子監往年歲試考題還是能賣出去的,大不了少掙些銀錢。
文昔雀打起了精神,将木匣子阖上交給文徵元,說:“這個您還是收起來,我手裡還有些碎銀子,還能撐一段日子,等用完了,我再找您拿錢。”
她還不想就這麼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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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大營裡,褚紹和安世欽開始躲着淩昱珩了,他們的大将軍這兩天不管是習武還是練兵,是真的用出了全力,将軍雙锏本就重,再加上他那幾乎無敵的力氣,對練遇上了,基本是磕着就傷,打中就得躺着出演武場了。
整個大營,褚紹最慘,他是副将,水平隻在淩昱珩之下,淩昱珩最常找的就是他。
“軍師啊,我躲就算了,你跟着躲什麼,趕緊想辦法把咱将軍安撫下來,兄弟我就靠你了。”
褚紹抓着安世欽的胳臂訴苦,打勝仗來到了京城,他還沒怎麼享福,天天擱這挨訓練,這像話嗎?
那些個世家貴族們,别因為他們将軍拒絕了他們的設宴款待,就直接放棄了,嘗試着來請他和軍師啊,他去,他肯定去,被美酒美女包圍着,比每天狼狽地躲将軍的招式好太多太多了。
安世欽搖頭,“怎麼安撫?最近也就是靖安侯府的人每天來請将軍回去,将軍冷着張臉回侯府,又冷着張臉回大營,人家爹娘派府裡的老人們來請,我還能攔着不成?”
褚紹琢磨了一下,又覺不太對,他摸了摸下巴說:“說起來,咱将軍以前還是那府裡的世子來着,皇上如今這麼看重将軍,那這世子之位,是不是得還回來了?”
安世欽聽得直歎氣,很是無奈地回道:“你真是沒救了,傻啊你,你什麼時候見過皇上得到賞賜往低了賞的?給堂堂三品将軍賞個世子之位,是賞賜還是懲罰?”
“啊?聽你這意思,咱将軍連個世子之位都撈不着?”
褚紹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安世欽掩面,打仗的時候挺聰明的,怎麼回到京城一個個都好像變蠢了,“你被将軍揍得腦子不清楚了,怎麼,這天底下就隻剩個世子之位能賞了?”
褚紹終于緩過神來了,“你是說一門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