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确實隻有一半。
缺少的部分緩慢拉長補全,完整的人形最終映現在瞳孔深處,詭異得像一場正在上映的恐怖默片。
但渡邊橙既沒有驚恐地發出尖叫,也沒有投以好奇的目光,她安靜地站在那裡,猶如深夜裡巋然不動的雕像。
這并不是發生在夜晚的靈異事件。
坐在地上的少女神情茫然,被髒污模糊了五官的面孔狼狽又可憐。
這顯然隻是概率極小的意外……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
掙紮于生死一線,最後勉強醒轉,這樣的可能性并不是沒有,但問題是……
渡邊橙轉了轉松散的袖絆。
……問題是,從對方衣裙的破損程度及部位、還有身上的血迹來看,毫發無傷怎麼說都太過了一點。
被當成死者堆放在最下面沾染上其他人的血,當然也有可能……前提是,剛剛摔到一邊的不是已經在火焰中碳化的人體。
能對這一切做出合理解釋的原因無疑隻有一個。
“……我為什麼會在這?”
那聲音很輕。并非詢問,而是全然無措、無法理解自己如今為何會存在于此的低喃自語。
浸在黑夜中的視線平靜如死水,渡邊橙在陰影裡沉默着,走上前傾身對上了對方琥珀色的眼瞳。
空洞幹枯,填充着焚盡野草後的荒原。
既不能說是絕望,但從中也尋不到一絲希望,比起懊悔茫然,大概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憎恨吞噬了孤魂,僅餘那種強烈的情感在内心灼燒不得其所。
如果現在遞去一件武器,也許血管内流動着的滾燙血液立刻就能促使對方化身不死的複仇鬼,從地獄爬回,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複仇。
……即使什麼都還沒意識到。
被夜色浸染的雲團不知何時擋住了月亮。
垂覆的睫羽上凝着半幹的血污,即便努力睜大,大岡春鳴也隻能勉強看清眼前包裹着血色的人影,嗅覺範圍内盡是濃郁的腥鏽,甚至隐隐有種腐臭的味道。
這裡并不美好,而這裡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