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橙在轉角停住,扭開了門把。
“酒吧不會為員工提供宿舍,不過春鳴可以暫時住在這裡。我之前就和老闆說好了,畢竟,也可能出現住宿不便的員工。”
她倚着白牆側過身,大岡春鳴很容易地就看清了裡面的布置,房間内甚至還包括了單人洗浴間。
……太好了。
為什麼會對陌生人這麼好呢?
“因為是春鳴?”那道語氣随意得好像問題的答案對說話人來說,連一秒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
大岡春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把想的事問出了口。
傳進耳内的答案微妙的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驟然被人看透的驚悸。
“不,應該說……因為我需要春鳴。”
被肯定了生存的意義,人才能找到支撐自己的什麼事物努力活下去——至少對大岡春鳴來說确實如此。
出身商人家庭,家境富裕,作為獨生女也備受寵愛,正如她的名字那樣,大岡春鳴是沐浴在無限的春風之中幸福成長着的、不識人間苦難的雛鳥,隻會嬌聲啼鳴。
而這一切如今被摧毀得絲毫不剩。
突如其來的炸/藥将她的親人連同自己炸成了碎片,倒塌的大樓碾出的紅醬是大岡春鳴醒來前最後的記憶。
為什麼隻有自己還在、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那裡……她在這樣的迷茫中獲得新生,卻又無法理解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下來。
很痛苦,并且伴随着孤獨。
如果說有什麼強烈的情感促使她即使變成了碎片也想要重返這樣的人間,那一定……
一定是憎恨。
大岡春鳴擅自為這份無從解讀的情感做出了定論。
“雖然這是多管閑事,不過我也隻說一遍。”渡邊橙打開窗戶,裹挾了清淡花香的海風吹進房間,灰藍色的窗簾在風中翻動布角。
“春鳴……想太多的話,人生不會快樂哦?”
“渡邊小姐又知道什麼?!”話剛出口,大岡春鳴就意識到了自己語調中溢出的仇恨和尖銳,她愣了一下,神色有種再度慌亂起來的趨勢,但又被胸腔内翻湧的苦痛漸漸壓了下去。
“是——”
那雙看過來的黑眸仿佛洞悉了一切,但從對方嘴裡吐露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附和着她的話語。
“我的确什麼都不知道。”渡邊橙露出了一個無意義的微笑。
“睡前記得關好一樓的大門,明天下午我會來教春鳴一些基礎的調酒技巧。”
她伸着懶腰走出房間。
“終于能有人跟我換班了……真期待啊。”
一直走到酒吧外,渡邊橙才堪堪停步,回望向二樓的燈光。
細碎的浮光在深夜落進她眼底,又被夜色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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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後的街道充溢着靜谧,雲團不知何時散去了,銀白色的月光又重新如水漾開。
渡邊橙揪着從後院摘來的玫瑰莖上的刺,指尖戳弄着花瓣,将它蹂/躏成了一團。
時不時有風拂過,草葉的氣味随之而來,忽略其中若有似無的腥氣,隻看夜空中高懸的皎月,倒真像是會随時有輝夜姬從天而降的夜晚。
當然了,那是不可能的,日本隻是有這種傳說而已。
就算有也一定……诶?!
看到月光中從樓上一躍而下的少年,渡邊橙拿在手裡的花一瞬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