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沒有霸占對方的床了,是對方自己不回來睡的。
陸眠說服了自己,把那點自責說散了。
他躺了不知道多久,眼睛又慢慢合攏起來,陸眠心安理得地睡了個回籠覺,第一次覺得幫人蓋毯子也是需要耗費很多精力的啊。
再次醒來就是晌午,阿青阿平伺候他穿衣洗漱。陸凜不在,陸眠猜他應該是去書院了。
正院,柳絮同陶柔絢道:“又不說話了。”
說罷她見夫人神色不是很好,忙不疊補充:“等大公子回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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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陸凜回到陸府就被迎進了宇臨閣,隻見陸眠趴在院子裡的小秋千上蕩,腦袋倒垂,一隻手撐在地面,一隻手在地面扒拉。
陸眠本來正在蕩秋千,一隻蚱蜢忽地飛到他衣服上,下一秒就跳到了地上。他當時就轉身去抓,卻忘了自己正在蕩秋千。
他秋千蕩着蕩着,變成了秋千蕩他。
陸眠憋着口氣,又不好呼救,那樣多傻啊,于是隻好等着下人進來發現他,帶他回房間。
結果等啊等,他等來了一個倒立的陸凜。
陸眠反應了一下,哦……
倒着的是他。
“救救——”陸眠憋不住了,向反派呼救。
不知他在玩什麼,正欲擡步往房裡走去的陸凜一頓,過去把人拔了起來。
陸眠:“啊啊啊啊,謝謝謝謝謝謝!”
陸凜看了他一眼,取出手帕,擦手。
見狀陸眠當場哽住,謝不出來了。
被嫌棄的陸眠:盯——
還好,三個‘謝謝’可以消除,就當他沒謝過叭。
陸凜擦完手,轉身回房。
陸眠洞察先機,準備搶先一步進去,結果剛走兩步他就趴下了。
陸眠:qvq。
踩到衣擺了。
古人的衣服就這點不好。
陸凜聽到身側傳來‘撲通’的一聲,耳尖動了下,院外有腳步聲傳來,他語氣緩和,“我拉你?”
陸眠不理他,決定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索性伸展了四肢,攤平了。
結果就是晚間沐浴的時候,木桶的水在他進去的一瞬,變得渾濁。
“公子,你看,頭發上好多泥點子。”阿青在給他洗頭。
陸眠往桶裡縮:“咕噜咕噜咕噜。”
水有點髒,他又探出了水面。
陸眠決定,從今天起,他不跟陸凜講話了!
出乎意料的是,陸凜也沒有跟他搭話的意思,即便是房内隻剩他們二人,對方也未如同前兩日那樣和他對話。
陸眠隐約察覺。
陸眠沉默。
陸凜……
真把他當傻子了。
畢竟,正經人誰會跟傻子說話啊。
陸凜不說話,陸眠隻能自言自語,相處起來倒是難得和諧。
他發現,隻要有旁人在,反派還是會維持人設和他說話,縱使陸眠故意不理人他也仍是會十分耐心地同他講解。
“凜兒。”陶柔絢進門就看見陸凜在給陸眠讀書,眼中帶了點笑,“在讀書?”
陸眠眼神幽幽。
騙子,陸凜是個大騙子!
陸凜:“隻是一些話本,講給眠眠聽。”
陶柔絢笑容漸深:“好孩子,明日旬假,可要同母親一起去寒光寺進香祈福?”
先帝笃信道教,晚年欲尋長生之道,聽信了假道士的讒言,使得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待新帝繼位方才得以鎮壓,寒光寺便是在這個時候開始香火鼎盛的。
如今正值三月,上巳剛過,進香的人仍是不少,月底還有香會。
陸凜:“但憑夫人安排。”
陶柔絢滿意颔首,“如此,眠眠也算有個伴了。”
被點到名字的陸眠一下坐直,心中有些期待,像是上學時要參加學校組織的春遊秋遊,難得激動。以至于晚上睡意一直不至,平日裡倒頭就睡的他在床上攤煎餅。
左滾一滾,右癱一癱。
之後還有廟會诶,一定很好玩。
陸眠:“嘿嘿。”
一不小心笑出聲。
隔壁的小榻上,呼吸輕淺,半晌,似是忍無可忍般,悠悠響起一句,“再不睡就别睡了。”
陸眠:OoO!
被威脅了一頓的陸眠老實了,睜着眼又躺了好一會,眼睛方才緩緩合上。
黑暗中,陸凜側了側身,聽力異常敏銳的他能清楚聞見室内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從混亂到綿長。
睡眠質量好得驚人。
整日裡跟隻皮猴子一樣亂竄的小傻子。
可能正是因為這點,他竟難得感到安甯,可以忍受身邊有其他人的存在入睡。
還有前幾日醒來時身上蓋的小毯子……
陸凜一瞬阖目,呼吸逐漸與身旁人同頻,睡得卻并沒有對方深,外面的一絲蟲鳴都會成為擾亂他的睡眠。
從小的生長環境讓他睡覺都保持着警惕,那些刁仆樂于看到上位者的隕落,并以此取樂,時常深夜裡在他門外敲鑼打鼓。
陸父有所察覺,卻也放任自流。
沒有人在意他。
‘咚’的一聲。
重物落地的聲音頃刻将陸凜從睡夢中喚醒。
“嗚嗚,痛——”
陸眠夢到自己在抓兔子,兔子跑得太快,他追啊追,最後一個惡狼撲食……他就從床榻上摔了下來。
摔了個屁股墩的陸眠眼睛疼出淚花,半天爬不起來。
好痛好痛好痛。
他側躺着,一隻手伸出去想揉揉又不敢揉。
冷冽的氣息拂過鼻端,陸眠手指動了下,碰到了什麼東西。
月色隔着窗棂穿透窗紙灑進屋中,一道身影立在他身邊,陸眠吓了一跳,“鬼啊!”
緊接着,他被鬼抱了起來。陸眠正要掙紮,腰身便被猛地掐住,動彈不得。
冷冰冰的聲調自頭頂上方落下,“老實點。”
陸眠:QvQ。
不是鬼,是陸凜。
陸眠老實了,陸凜正欲将人抱回床榻,帶着哭腔的嗓音就響了起來,“謝謝。”
陸凜唇微動。
他還未出聲,耳邊又是一句。
“你是個好鬼。”
陸眠最後倔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