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晃動,伴着幾道步子從屋外進來,趙清穗将将穿好外裳,朝露怕擦到方才上好的藥,特意挑了件淺芋色的薄紗料子,并未将帶子系得太緊。
“公主身子如何了?我來瞧瞧你,順道給你拿了些王庭中巫醫開的藥,也不知你能不能用得慣。”王後掀簾,笑吟吟進來,走至趙清穗身前,細瞧了下人的面色,也不讓人起身,自個兒在近處擇了個位置坐下。
面前的女子斜斜倚在床頭邊的靠枕上,如綢緞般順滑又烏亮的發慵懶地披散在身後,她身量不比高大的北狄女子,隻嬌柔窈窕,弱不禁風,但如今瞧着,輕薄半透的外衫蓋不住裡頭的小衣,該長肉的地方半點沒少長,那膚瞧着光潔又細膩,一雙眸子像起了煙波,似純似媚,倒是個尤物。
也難怪那宇文曜會放棄拉攏王庭之中的各方勢力,亦拒絕她的好意,獨獨選了這個。
“勞王後憂心了,不礙事的。” 隻見她眉毛一攏清眸一收,一張小臉蒼白的半點血色的都沒有,瞧着像是不大好,随便起陣風都能将人給吹走了。
王後略一沉吟:“呼延肆家中的那個丫頭也太過了,竟将你害成這幅樣子,你若有什麼不舒服盡都同我說,我一定好好罰她。”
她話一說完,就又見對面的人輕咳一陣,許久才緩上氣,一面撫着胸口一面道:“也并無什麼,就興許是那日叫呼延姑娘府中養的那隻大犬給吓着了,所以現下才時而一陣心悸,過些日子就好了。”
趙清穗稍停,末了才又接道:“不過說來說去也怪我,若不是我這身子不中用,自小就帶了弱症,才這般不禁吓。”
“這個呼延蘭當真放肆,你放心,我此番定好好責罰她。”王後聽罷似是當真動怒,瞧着似是要鐵了心替她做主,甚至不惜得罪呼延肆。
趙清穗今日本就是存心試探王後的态度,以及王庭同呼延肆之間的關系,究竟是功高蓋主,君不容臣,還是君王上下一心,一緻對外。
初來乍到,理應掌握一番當前形勢,畢竟有的人就愛瞧她犯難,等着看她笑話。
“這怎麼使得,我也隻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後能好好相處。”趙清穗推拒。
王後聽罷,随即拍了拍她的手:“如何使不得,我也不怕你笑話,阿曜此前在外流亡多年确實是我當年一念之差,我如今也是有心想彌補一些算一些,你是他專程娶回來了王妃,替你做主本就是應當的,你不必為此受委屈。”
“我今日來尋你,其實還有一樁旁的事。”王後笑笑,見垂眸不語,似是思索,又似是感觸,随即又才開口。
“我的霏華前些時日在我母族姑墨小住,算算時日也将要回來了,一是為了你同阿曜還未辦的祭祀大典,再有便是她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我預計着先替她在延居建一處宅院。
我聽聞你懂些風水堪輿之術,不若這次修建的事宜就交由你替我盯着些,你隻消按照你們大齊的習慣來便好,你們年紀也相仿,加之她又最喜歡新奇之物,你瞧上的東西我想她也必定喜歡。
此外其實我也存了些私心,你才來,我又就隻有她一個女兒,希望這能拉近些你們的關系,身邊多些能說上話之人,興許就能少孤單些。同是公主,她性子卻遠不及你這般乖巧讓人放心,若是能學到你一星半點,我就也知足了。”
宇文霏華是王後最小的女兒,同她一樣行五,是北狄的五公主,姑墨賀蘭一族是王後的母族,處天山以北,因盛産玉石财力雄厚,早些年就已經歸順了北狄王,如今也算是王後手中的一張底牌。
聽完王後的一番說辭,趙清穗才恍然大悟,原是有備而來,難怪方才相談之間說話那般順着她。
如今好話歹話全都叫王後說了,趙清穗頗有些騎虎難下,都說北狄人性子剛直熱烈,其實也不盡然,至少她遇上的,各個心眼子都能拐幾道彎。
“傳言也不一定當真,我未必能做好,修建霏華陪嫁的宅院可是大事,王後還是該讓王庭的能人來才是。”趙清穗搖頭。
“木深道長曾經在我北狄現過身,後來他留下的話也句句應驗,那年的雨可真是下得及時啊,他的神通即便是王上都由衷歎服,公主也不必自謙,隻消幫着瞧瞧圖紙上哪裡地方可以改改換換便好,旁的就交由别人做,無需為此事太過操勞。”
聽着這口氣是當真鐵了心要她來做這件事不可。
趙清穗最後推拒不過隻得應下。
王後的速度很快,自那日離開之後就差人将要修建的那塊地方的地勢圖給送來,王庭的工匠已經将地圖繪制的很細緻,她粗略看了看,雖不解為何宇文霏華的宅子不在城中而是要建在山腳處,不過在大齊,父皇也曾将圍獵的行宮建于山上,興許是不常住的,偶爾去上一趟倒還算有趣。
趙清穗瞧過圖,大緻了解情況,待身上好些之後又親自去現場瞧了一趟,補充了建造圖紙上的幾處缺漏之處,之後的事也不難,就是要費些時間,将需要用到的材料都選上一選,給王後瞧過之後便就可以開始動工,事情大緻進展得也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