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大晚上的,這不知禮數的畜牲亂叫吓到她怎麼辦?這玩意長得還醜,一嘴的口水包都包不住,經常流得滿嘴都是,還不刷牙,天天張着個嘴,又臭又惡心。看了做噩夢怎麼辦?
謝江知愁得不行。
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他到的時候獅吼已經被人劈成兩截倒在青石闆上,鮮血流了一地。
無患站在一邊賠笑,“都怪獸園那群人,連個畜生都看不住,大晚上的叨擾仙君休息,我回去一定重重的的罰他們。”
謝江知穿過層層霧氣看見的便是這般景象。
月光如水一般輕柔,木須花綻放出柔軟的花苞,嬌嫩的粉像一簇簇輕柔的雲朵,擁簇出一個夢幻的世界。
他看不見鮮血流了一地的屍體,也看不見站在一邊的無患,目光死死的落在不遠處的石階上,像看見一個曾經渴望無比卻又觸不可及的夢。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一路過來幾乎快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才走了沒兩步便微顫顫的跪了下去。
咚——
膝蓋和青石闆碰撞的聲音不大,但還是引起了石階上人的注意。
她微側着臉,冷淡的目光落在謝江知身上。
那是一個沒什麼感情的眼神,卻叫謝江知渾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戰栗起來。他的世界失了聲,周圍的色彩退化變成黑白,隻容得下那一抹清冷的白。
像雪山上最冷的那捧雪,放在他心上一年又一年。
什麼獅吼都是借口,他拼了命的跑過來,就是想見她。
他發了瘋的想見她。
謝江知張嘴,眼尾泛着紅。臨到頭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挪着膝蓋往前蹭了一段距離。
風卷起禾晚的衣角,又緩緩落下,連帶着撩起的發絲,在空中蕩起一個輕盈的弧度。
深夜的風帶着涼意,她身上隻攏了件輕薄的外衣。更深露重,她隻想回去補覺。
若不是腳底下蹭過來的那個人她沒感覺到殺意,下一刻她的劍便從他胸膛上穿過去了。
無患的手按在謝江知肩膀上,“哎!你誰啊?怎麼進來的?要幹什麼?”
謝江知不說話,死死的盯着禾晚。
可對方隻是懶散的垂下眼,轉身回了屋。
他徒勞的伸出手,隻撈到了一片殘留的空氣,帶着木須花的清香,像一個短暫的夢境。
“小兄弟……”
無患眯了眯眼,手裡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
謝江知這才如夢初醒,捂着胸口嘔出一口黑血來。
無患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從山下趕過來的大部隊,神色有些茫然。
“宗主?”
人群裡不知道誰叫了他一聲。
無患把手背在身後,咳了一聲。“不是我說你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看看,這獅吼都跑到蘅蕪仙君的家門口了,還好是跑到蘅蕪仙君這裡,這要是别的地方,出了事誰負責?”
“宗主教訓的是……”
獸園的管事看着地上獅吼的身體,抹了把臉上汗,應承道,“我回去就把獸園大大小小的門和封印都給檢查個遍,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謝江知,躊躇道,“這是?”
無患立刻道,“我不知道啊,他這樣跟我沒關系啊。”
管事對無患這幅德行見慣不怪了。
明明是一宗之主,偏偏性格跟個小孩一樣,常年笑眯眯的,看着脾氣似乎很好的樣子。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好,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走過去把躺在地上的謝江知翻了個身,露出他的臉來。
人群裡有人驚呼,“這不是今天剛進來的那個仆役嗎?”
管事看着他蒼白的臉色,露出來的脖頸上面浮現出烏青的脈絡,像是中毒之症。
他目光微凝,想把手搭在謝江知的手腕上。但在他的手觸碰到他的瞬間,躺在地上的男人猛地睜開了雙眼,伸出手抓住他。
謝江知咳了咳,一副終于見到親人的模樣。“管事,你終于來了,你是不知道,這獅吼也太可怕了!”
“我一個人跑到這裡,一擡眼就看見獅吼被人劈成兩截在地上,那血流得到處都是,太吓人了。我這輩子哪裡見過這種景象,差點給我吓跪了,還好你及時趕來了。”
管事試着抽了抽手,沒抽開。一低頭,發現謝江知朝他笑得谄媚。
“勞駕,拉我一把呗。腿軟,站不起來。”
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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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衆人沒能見到活的獅吼,大半夜的被迫清洗青石闆上的血迹。
無患笑眯眯的把手揣進寬大的衣袖裡,朝站在身邊的管事道,“這人是你們獸園新收進來的仆役?”
管事道,“負責宗門人員的管事給我傳信了,的确是他新招進來的。本來獸園就缺人,有一個前幾日還被獅吼給當場咬斷了頭,我就跟他說有點急用人,讓他快一點。”
“那還挺快……”無患道,“今日招的人,今日就進來了。”
管事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麼德行,而且這人氣血虛弱,修為不過築基。他估摸着是覺得獅吼見了血,這幾日估計平靜不下來,想用他來給獅吼打打牙祭吧。沒想到誤打誤撞的,獅吼竟然死了。”
“氣血虛弱?”無患笑了笑,“不見得吧。你說剛剛你們還一同在山腳,他一個中了蛟毒的人,憑着他築基的修為,竟然還趕在你們之前趕到這裡?”
蛟毒?
難怪他的脖子會那樣,原來是中了山下的蛟毒。
管事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那要不要我?”
“你看看你……我就說你們這些人都是些老古董,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我們和平一點好嗎?我看人家小兄弟儀表堂堂的,還熱愛勞動,多有趣的小夥子,我們水雲宗就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
無患話音剛落,謝江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不是我說你們,幹個活怎麼這麼馬馬虎虎呢?你看看,這地磚縫裡的血迹都沒擦幹淨,等到明天禾……蘅蕪仙君醒來不小心踩到了怎麼辦?”
“你們就沒有熏香嗎?還不趕緊噴一點,這多臭啊,仙君要是吃不下飯怎麼辦?”
“還有那個放水的,你就不能把周邊順便洗一洗嗎?你看這地,多髒啊,還有小石子,硌到仙君腳怎麼辦?”
“算了算了,還得我親自出馬……”
管事遠遠看去,就看見謝江知撅着個屁股拿着抹布在擦青石闆。
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