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是一隻妖修。
和他一塊誕生的還有四個兄弟姐妹,他是裡面最弱的那個。
幼時喝奶他搶不過兄弟姐妹,後來修煉也跟不上他們,别的小狐狸都開始化形了,隻有他,看上去還是一隻瘦瘦小小的狐狸。
他一隻小狐狸,本就吃不了多少東西,多養他一個廢物也無傷大雅。
可那年天降雷劫,修真界頓時便多了個步入大乘的大佬。
這些本來和時雨沒什麼關系。但那個大佬被一個狐修騙身騙心,不僅騙了他,還導緻他的國家盡數被人屠城。全城就活了他一個,他在屍山血海裡渡劫,九天雷劫重重劈下,照亮他心底的滔天恨意。
他恨全天下所有的狐狸。
首當其沖就是生活在膠山一帶的狐修。
那時的時雨還很小,還在為自己終于可以口吐人言而暗自高興。下一瞬,火光便點亮了膠山。
他跑回了家,看見了收拾好包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我們要逃跑嗎?”
他問。
他看見父母的眼神在閃躲。
妖修大概是真的天性涼薄。他被抛棄了,他們走的時候,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回過頭來看一眼他。
因為他沒有化形,沒有化形的狐狸身上帶着掩蓋不了的味道,他們帶着他,遲早會被找到。
所以抛棄他的借口都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膠山一夜之間被滅了。他太弱小了,弱小到那個修士甚至都懶得料理他。
是禾晚從死人堆裡把他挖了出來。
好看得不像凡人的劍修靜靜的看着這慘烈的一幕。在那一刻,時雨甚至以為她是神,他在她臉上看不見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死的不過是她腳底的草木。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肉弱強食,無能者隻配被踩在腳下。
時雨覺得自己大抵就是最沒有天分的妖修。光是化形就花了他好幾年,到現在都不能把頭上的耳朵收回去,好在現在終于到了最後關頭。
妖修的修煉方式和人類不太相同,越到最後關頭,他就越嗜睡,幾乎一整天都在睡夢中,醒來時已經到了傍晚。
所以他理所應當的錯過了早上的一幕。起來時看見空蕩蕩的庭院,以為謝江知已經被無患就地正法。
當他看見謝江知從廚房裡鑽出來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男人倒是絲毫的不見外,身上系着圍裙,窄口的衣袖被他撸上去,露出兩隻結實的手臂,手裡端着一個簸箕,裡面放着他要摘的菜,熟練得像是在自家的院子裡一般。
時雨站在木須樹下,看了看熟悉的院子,又看了看陌生的某個人,有點懷疑人生。
“你怎麼在這裡?”
謝江知坐到廚房門口的石椅上摘菜,聞言頭也不擡,“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時雨怒氣沖沖的走到他跟前,一把把放在他膝蓋上的簸箕掀了。
“人類,認清你的身份,誰讓你随便動這裡的東西的?”
謝江知按住簸箕,但還是有一部分菜被他掀了出去,他彎腰把菜撿起來,耐心的解釋道,“是無患讓我來的。他說既然蘅蕪仙君不相信我是無辜的,剛好我做飯還可以,就來雲阙當廚師,好方便仙君監視我。”
“你放屁!”
時雨恨不得把他撕了,“宗主才不會這樣,我看就是你圖謀不軌,借機賴在這裡不走。”
謝江知把無患給他的玉牌在他跟前晃了晃,“你看,這進出的玉牌總不能是我偷的吧?”
時雨作勢要去搶,謝江知手急眼快的收了回來,“說話就說話,怎麼還動手呢!”
狐耳少年在原地跺了跺腳,氣得要去找禾晚理論。謝江知撿了節不要的菜梗砸在他背上,“仙君不在。”
“她去哪裡了?”
謝江知,“這我哪裡知道。”
今日天氣這麼好,估摸是去後山睡午覺去了。早知道他買了菜不應該上雲阙,應該去後山烤魚的,說不定還能和禾晚單獨相處一會。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雲阙上面霧蒙蒙的一片,連點星光都看不見。
謝江知有點心疼。
他的小貓愛懶覺,愛曬太陽,可卻在這厚厚的霧氣中待了一年又一年,想曬太陽隻能偷偷去後山。
時雨也猜到了,頓時不說話了。
廚房裡炖着雞湯,咕噜噜的冒着熱氣,誘人的香氣飄了出來。
時雨嗅了嗅鼻子,頓時被饞得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這雞是誰炖的,好不容易緩和的小臉又垮了起來。
謝江知看得有些好笑。他把簸箕裡摘好的菜鋪勻,放在一邊的架子上,打算明天拿去後山曬幹做成鹹菜。站起來把地上不要的菜葉掃幹淨,朝時雨道,“快去把桌子收拾一下,等會開飯了,仙君估摸着要回來了。”
時雨很不爽謝江知如此理直氣壯的吩咐自己,但架不住那鍋雞湯太香了。
他在雲阙住了幾年,廚師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做的飯菜算不上難吃,但也說不上好吃,遠不及謝江知光是一鍋雞湯就把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地步。
于是他雖然心底很不服氣,但還是不情不願的去擺桌子了。
雲阙的地方很大,但他們住的也就一個小院子。
貓咪都喜歡小小的窩,好像這樣比較有安全感一點,所以住了這麼多年也沒擴建過,看上去略顯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