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她是強大的,是伫立在懸崖上最高、最冷的那朵花,是注定不可攀折的。
可就在剛剛,那朵花低下了它高昂的頭顱,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的神情是那麼難過,是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難過。
可偏偏就是這份無意識,像一把尖銳的劍,直直捅進謝江知的心髒,攪得他五髒六腑都不得安甯,心底戾氣橫生。
他彎腰把時雨放到床上,眼眸是暗沉沉的黑。他的手撐在旁邊的木架上,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迸發。
為什麼那麼難過呢?
蛟毒在他體内橫沖直撞,整張臉都爬滿了青筋,嘴唇開始變紫,再配着男人俊美至極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一種詭異至極的妖豔感。
哪怕都這樣了,他卻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會露出那麼難過的眼神呢?
是因為那個劫嗎?
你在那個劫裡遇到了什麼?
是事?還是人?
都不重要了……
謝江知漫無目的的想,手裡的木架傾刻間化為齑粉。
所有讓禾晚不開心的東西都不應該存在。
物也好,人也罷,都不應該存在的。
……
禾晚将碗裡的魚湯喝了大半,謝江知才姗姗來遲。
他的神色和進去時沒什麼兩樣,眉梢依舊挂着溫暖的笑意,看見禾晚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低着頭慢吞吞的吃着裡面的魚肉時,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開口了,聲音有些啞,“廚房裡還有剛炸好的魚幹。”
禾晚就這麼看着他進去,沒一會兒端着一碟小魚幹出來。
他把那點小魚幹放在禾晚面前,“和那天你帶走的是一個味道。”
清冷的劍修坐姿很散漫,她一隻手搭在石桌上撐着額頭,另一隻手則拿着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碗裡的魚肉。
看見遞到面前的小魚幹時,她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落到小魚幹上。像是打量,又像是沉思。
過了幾秒,她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松開手裡的勺子,慢吞吞的朝那碟小魚幹伸出手。
禾晚挑挑揀揀,最終捏住沒沾染到多少面粉的尾巴,送到嘴邊,低頭咬住。
耳邊傳來一聲很輕的笑聲,沒帶惡意,但還是叫禾晚頓了頓。
她擡起頭,男人狹長的眼眸像融化的春水,泛着漣漪。
禾晚垂下眼,将嘴裡的魚肉咽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道,“你叫什麼名字?”
謝江知愣住了,“你是在問我叫什麼嗎?”
“那不然呢?”
謝江知萬萬想不到,那句在他腦海裡排練過無數次的場景,在他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出口時。兜兜轉轉的,竟然在他們認識不久後,在一個看似很平常的午後,猝不及防的從她嘴裡問出來。
可真的讓他說出來時,他卻異常的平靜,平靜他仿佛在跟她說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謝江知,仙君。”
他輕聲道,“我叫謝江知,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江知。”
其實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這個來曆。
他被沒有什麼文化的福利院的爺爺撿到,福利院的小孩都姓謝,老頭拿着一本新華字典,随便翻了兩頁,給他取了一個“江”一個“知”。
後來他步入社會,站在講台上高談闊論的領導者用傲慢的眼神打量着他們,然後說,“成功者的第一步就是讓别人記住你的名字,而一個别出心裁的介紹方式則可以讓人優先記住你。”
可他的名字沒有來曆,也沒有典故。因為他這個人本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能活下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後來他翻遍了所有的古詩詞,勉強從這一句裡湊出他的名字。
他不覺得一個沒有意義的名字有什麼不好,但在禾晚面前,他總想要特殊一點。
再特殊一點。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介紹完之後,對面的劍修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鴨先知?鴨是什麼?”
謝江知:“啊?”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來,在這個世界,什麼動物都有,卻獨獨沒有鴨。
謝江知斟酌道,“鴨,其實是一種隻要你給我錢我也願意當物種。”
禾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