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死死的扣着謝江知的手腕,沒一會他的手腕上便沁出血珠。
他試着掙了掙,沒掙開,反而讓對方抓得更緊。
時雨的眼睛睜得很大,看似在盯着謝江知,實則空蕩蕩的,仿佛陷入某種巨大的情緒當中,誰也看不見。
他仰着頭,眼神空洞,嘴裡不斷的重複着。
“殺了我……殺了我……”
“求求你,殺了我……”
忽地,他渾身一顫,大顆大顆的眼淚便從他眼底滾出來。他似乎悲傷極了,神色哀戚,嘴裡發出哀鳴般的尖叫。
“不要……不要……”
“不要!”
随着一聲驚呼,倒在謝江知懷裡的少年猛地坐了起來。他像是魂魄入體一般深深喘了幾口氣,看着眼前淩亂的被子神色有些茫然。
時雨伸手把臉上的淚痕擦幹淨,才發現蹲在自己身後的兩個人,他看着禾晚,眼淚又不受控制的從眼底滑落。
“仙君……”他喃喃道,“我這是怎麼了?”
“你……”謝江知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忍不住開口,可話還沒說出來,手腕被禾晚按住了。
劍修的聲音如她人一般帶着清冷,如玉石碰撞發出的叮鈴聲。
她說,“恭喜你,渡劫成功了。”
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隻字不提。
謝江知垂眼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僵着身子不敢動,也不說話了,隻默默的紅了耳朵。
禾晚摸我了哎……
他的大腦不合時宜的開始開小差。
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她牽他的手了嗎?
禾晚牽他的手了哎……
禾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覺得指尖的溫度忽然變得有些高,她奇怪的低頭看了眼,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謝江知的手腕上。
男人的手腕剛剛被時雨掐住,指甲陷進肉裡,鮮血将手腕的皮肉染紅,看着有些吓人。
她頓了頓,收回了手,在收回去的瞬間,指尖從男人的手腕上拂過,下一瞬,男人手腕上的傷痕消失不見,就連血迹都沒了。
謝江知的耳朵更紅了。
禾晚心疼他哎……
時雨不知道這短短幾秒發生的一切,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聽見禾晚的話有些驚訝的瞪大雙眼,“我真的渡劫成功了?”
“嗯。”禾晚道,“你現在已經是金丹的修為了。”
時雨查看了一下,還真的是。
他有些驚訝的站起來,“我……我真的成功了?我以為按照我的資質,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可是……”他低着頭攤開自己的手,“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開心啊,反而覺得很難過。”
“是錯覺。”禾晚道,“你的錯覺罷了,渡劫成功了,應該是開心的。”
“啊?”時雨道,“可是仙君當初你……”
禾晚打斷他,“我當初也是錯覺。”
時雨茫然的撓了撓腦袋,不過因為她的話,他心裡那種仿佛要将他溺斃的悲傷終于散了些。
謝江知捂着自己的手腕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道,“渡劫成功了是好事,應該高興的,想吃什麼?我去做。”
時雨聽他說完,終于顯露出少年人應該有的天真來,彎着眼睛露出一個笑容,“我想吃雞。”
得,狐狸果然離不開雞。
謝江知看向禾晚,“那仙君呢?”
禾晚道,“随便。”
謝江知摸了摸鼻子,認命的去廚房做那道名為“随便”的菜。
雲阙的小院子空了快一個星期後,終于在今天晚上集齊了有三個人的晚膳。
今夜的晚風似乎比以往都要溫柔些,哪怕夜空看不見星星,月亮也被厚厚的霧氣阻擋,可絲毫不能影響禾晚的好心情。
她冷臉習慣了,哪怕是高興,面上也顯露不了分毫。
但謝江知還是察覺到了,他低頭摩挲着手腕,彎着唇笑了。
小貓一向是如此,看着冷情冷心的,實則比誰都重情重義。不然也不會卡着時雨快要醒的時候來院子裡等着。
時雨的渡劫,她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仗着禾晚高興,謝江知的膽子比平時大了不少。
此時夜黑風高,時雨已經休息了,可禾晚卻翻上了木須花的樹幹上,懶洋洋的靠着樹,手裡還拎着一個酒壇子,壇子不是很大,可裡面的酒已經空了大半。
黑色的壇子在她手裡翻轉,素白的手指看着纖細,可卻穩穩的托着。她仰頭灌下一口酒,一低頭,男人站在她腳下,手裡拿着一件披風,嘴裡絮絮叨叨。
“大晚上的喝酒傷身體,喝多了還容易睡不着,晚上溫度低,樹上還有露水,你穿得又少,好歹再裹個披風啊……”
果然很吵……
禾晚漫不經心的想。
掉了一朵木須花在她身上,她撿起來,砸在謝江知頭上。
“閉嘴!”
謝江知拿下花,頭疼的歎氣。他看着她垂下來的那隻手,指尖透着白,想來也是冰冰涼的一截。
“那您老動一動你的靈力。”
一個大乘期的妖修,收斂一身靈氣在樹上吹冷風喝酒是個什麼操作?
那隻垂下來的手收回了寬大的衣袖裡,“我用了。”
謝江知跨起個臉,“我隻是築基了,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