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J:“你火機刻誰名字了嗎?”
姜左其實不大喜歡在東西上刻字,但這個火機被當做禮物送給她時不僅是出于心意,主要代表了一種談戀愛的儀式感。
以姜左高中時那堪憂的情商都能夠理解,現在的她就更不會叽叽歪歪——同時也不會去做這種傻逼事就是了。
“刻了。”她抽空回了兩個字。
對面回得很快:“那就沒辦法啦。看你。”
姜左低頭吃飯,對面又發來兩條:
“好餓……吃飯去了”
“你晚飯吃的什麼?參考一下”
姜左這才仔細看了眼秘書叫回來的晚飯,有肉有菜的,不知道叫什麼。
她沒回。
“同學說請我吃火鍋”
“不喜歡吃火鍋”
姜左繼續已讀不回。
她桌上擱着一堆文件。
姜海升生前沒解決的曆史遺留問題很多。姜左今天光是和秘書簡單對接了一下就發現了一堆,她沒發現的得有多少想都不敢想。
小時候,一兩百塊錢的教輔資料錢姜左都得求着姜海升要一周才勉強要得到。
現在她都沒管他要,他直接啪一下把整個公司丢了過來。
搞得人還怪不習慣。
這叫什麼,遲來的父愛?
那也太遲了點,害得她以後隻能對着骨灰盒敬孝心了。
到了下班的點,姜左的事還沒做完,但她如果不走,下面的人也不敢走,她隻好關了電腦和秘書說明天再議。
手機放在辦公室忘了充電,姜左屬于那種能不做的事就不做的類型,懶得在回程的路上再掃個充電寶了,索性最後看一眼手機就關機。
一看,又是好幾條未讀消息。
“後悔了,火鍋辣死了,早知道不吃了。”
“我同學說,”
“你可以先把火機帶過來看一眼,他沒見過這個型号,也很想看看。”
“嗯,你這個月沒空,下個月呢?”
姜左就覺得這小孩有點好笑了。
她幹脆回道:“急什麼,你哥不是讓我們先聊聊嗎?”
那邊什麼反應不知道,因為姜左已經關機了。但在手機徹底黑屏的前幾秒,對面沒有再回複過。
三月的天,晚上的天空黑黑沉沉的,看不到星星。
冷風嗖嗖刮過樹枝,沒有行人敢多停留,匆匆從街邊走過。
姜左坐電梯從辦公室下到一樓大約用了一分鐘,從一樓走出整個公司區域又用了五分鐘。
一共六分鐘的時間,姜左再擡頭時,看見不遠處的上車點旁邊倚靠着一個單肩挎着書包的男生。
車從他身後疾馳而過,刺眼的車燈照得男生冷白的下颌線幹淨利落。
姜左輕微近視,眯着眼還在打量,男生已經幾步來到了她身前。
他的眼睛慢慢地從睫毛陰影裡擡起來,是一種很亮的深黑色,都市耀眼絢爛的燈在他身後,讓他充滿了一種迷幻的光怪陸離感。
姜左幾乎是下意識掃了眼時間,手機關機了,她又擡起頭。
“陳清泉怎麼跟你說的?”
男生開口,嗓音帶着被寒風掠過後的微微沙啞,說完就抿起嘴唇,一隻手揣着口袋,一隻落在身旁松松地握着。
馬路上有摩托飛馳過去,轟隆隆的聲音遠去許久,姜左才聽清了他的聲音。
“沒怎麼說,就說讓我們先聊聊看。”姜左無比自然地回道。
男生不由一頓,又哦了一聲,視線在地上落了一會,又擡起來掃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像是隐晦的打量,又像是某種探究,但當姜左往他臉上看時他又會馬上撇開臉去,隻露出個冷白秀氣的耳朵給她。
“不過我覺得太子爺的想法很奇妙,”姜左輕飄飄地開口道,“我和你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男生沒吭聲,垂着自己的頭,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站在馬路邊怪冷的,沿海城市的風大,又一陣寒風卷過來,姜左在心裡皺了皺眉,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了。
“上次,你在KTV……”
她的話才剛開了個頭,男生就說:“巧合。我不知道。”
他剛才還微微抿起的唇際松開了,握着的手也松開,整個人似乎變得平靜了一點。
“這樣啊。”姜左道,“那要不換個地方,我請你喝杯奶茶?”
男生盯了她幾秒,移開目光靜靜道:“我不喜歡喝奶茶。”
“那……”
“茶。”男生道,“茶就行。”
他們去了附近的咖啡廳,姜左給自己點了一杯,回頭看男生。
“随便。”
姜左就随便給他點了杯普洱。
室内總算暖和點了,姜左挑了個靠窗的座位,男生不言不語地跟着坐在了她邊上。
說要聊,但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聊起。
跟小孩說話是件麻煩事。
姜左攪着杯子裡的冰塊道:“你哥跟我一見如故,太高興了就随口那麼一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男生握着茶杯抿了口茶,沒出聲。
姜左又道:“他可能有什麼想法,不過肯定是為了你好。”
男生依舊不出聲。
姜左就慢騰騰地攪起了自己的咖啡,冰塊叮鈴叮鈴撞擊着杯壁,就這樣過了大約兩分多鐘,男生才終于開口道:“能不能别說陳清泉了。”
姜左一挑眉,有些好笑:“那說什麼?”
男生低着頭悶了口茶,滾燙的茶水在暖氣十足的屋内沒那麼容易涼,他喝得太快,一不注意被燙到,皺起眉咳嗽了兩聲。
茶水撒出來一點,抽紙在姜左桌子面前,他伸手時快速地、似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才低頭擦幹淨桌上的水。
那隻手臂修長,線條繃得很用力。
等擦幹淨了,他拿起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要走了?”姜左轉頭看他。
男生點點頭。
姜左也站起來。
“坐地鐵還是打車?”
“有司機的。”男生淡淡道,“我去門口等。”
“行。”出了門,姜左沖他道,“那我先走了。”
男生點點頭。
姜左轉身朝剛才的方向往回走。
她今天第一次來,對這地方不熟,正想打開手機看看導航,身後忽然有人喊她:“那個。”
姜左回頭,男生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風把深紅色的圍巾一角吹得微微晃動,他面無表情,烏黑透明的瞳孔望着這邊,其中好像映着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陳月江。”隻聽見他的聲音緩慢地混進了風裡,“我叫陳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