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沒接電話。
“看來你哥在忙。”
“他周末本來就很忙的。”陳月江道,“跟你一樣。”
姜左翹起嘴角:“我可沒你們陳家家大業大。”
陳月江不說話了。
他手機丢了,家人電話号碼不知道,雪還越來越大,這麼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今天周六,你要回家還是回學校?送你回去吧。”姜左說。
隻留了個側臉給她的陳月江聞言輕輕“啊”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他看着她,臉上還是那副表情,隻有嗓音格外慢騰騰地說:“我沒錢。”
“我還缺你那點車錢?”姜左覺得好笑,“想好回哪兒了嗎?一會兒雪要是積起來我們三個誰都走不了。”
“……”陳月江說,“學校。”
陳月江的大學離這兒有半小時車程,等到了那邊差不多就十點了。
鐘易打開導航發動了車,雨刷器上上下下地擦去擋風玻璃上一道一道的水漬。
這場雪讓嘈雜的夜晚變得再次甯靜了。
車内也很靜,陳月江在線下話很少,坐姿也很端正,背脊挺得筆直,兩隻手松松握拳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這樣一看,果然是教養良好的豪門少爺。
姜左看着他的目光時不時流離過窗外和前方的駕駛座,又落回地上,随意地跟他閑聊起來。
“今天不是放假麼,怎麼不回家?你哥總不會為這點事訓你吧?”
“忙。”陳月江回答得一本正經,“我學習很忙的。”
“哦,忘記你是個好學生了。”
陳月江:“……”
陳月江:“你不是嗎?”
他偏頭看姜左的眼神帶了點懷疑。
“差得遠。”姜左笑笑,望着窗外道,“小鐘,感覺這雪變大了啊。”
“好像真是,姜總。”鐘易苦哈哈地說,“希望咱們去了還能回得來。”
“回不來就算了,我給你報銷酒店錢。”
“真的?姜總您可比我上一個老闆大方多了。”
陳月江:“……”
姜左和鐘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聊路況,聊聊車子的駕駛手感,聊聊他的上一份工作。
姜左為人看着不近人情有股疏離感,但似乎又和誰都能說說笑笑。
陳月江坐在旁邊,聽着暖氣嗡嗡從出風口排出來的噪音,冷不丁地說:
“那個。”
“嗯?”姜左停下話頭。
“你的那個火機……”
“怎麼了?總不會是赝品吧?”
“不是赝品。”陳月江抿了抿唇,“你說最底下刻了名字,我看了一下。”
“J.Z。刻的是你名字的首字母吧。”
“那是誰送你的禮物嗎?”
少年搭在腿上的手指攏緊了一些,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靜如止水。
車内沒有聲音,隻有導航裡富含感情的女聲語音在持續作響。
“也許是吧,有點忘了。”姜左慢悠悠地回答。
“……哦。”陳月江慢騰騰地說,“我想,你會不會還需要。”
“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姜左道,“我看起來很像那種會為了一個火機出爾反爾的壞人嗎?”
其實如果不是陳月江自己主動開口提打火機,姜左根本就不會問。
那些過往和某人親密無間的青春歲月早就連同那場席卷城市的暴雨一起,彙入江水,消散在了茫茫無盡的大海裡了。
車内很安靜。
姜左看見陳月江的唇瓣輕輕動了一下,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僵硬,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姜左也沒有再開口。
地面鋪滿了一層銀裝,車輪碾過很快又沒有了痕迹。
十點二十分,車子停穩在學校門口。
不等姜左說話,陳月江砰地一下打開車門下了車,接着頭也不回地跑進了雪景裡。
“怎麼了這是?”鐘易納悶。
姜左不說話,搖搖頭讓他開車,餘光往陳月江剛才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
窗外的景色開始往後倒退,她看見遠處那深黑的陰影裡有人停下腳步朝這邊回頭,視線沒有對上,很快就像走馬燈一樣滑過,看不見了。
“姜總,咱們現在是回去了嗎?”
“嗯,”姜左收回目光道,“回去吧。”
雪最後還是沒能積起來,停下來後街道的雪很快就融化變成污水流進了城市水循環裡。
姜左睡前看了眼手機,陳月江的消息依舊停留在下午那會兒。
哦對,他手機丢了來着。
“嗡嗡”
消息提示音。
鐘易掏出手機,是姜左發來消息讓他明早提前半小時過去接她。
他邊走邊回複,沒注意前面的來人,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
是一群學生,有好幾個男男女女,擦肩而過時聽見他們七嘴八舌地在說。
“——真的根本不接電話!他在幹嘛?!”
“我給陳月江發了無數條消息了,不理我。剛才還在我旁邊的啊。”
“奇了怪了,跑哪兒去了……”
陳月江。
有點耳熟的名字。
但好像又沒在哪兒聽過。
鐘易在心裡犯了下嘀咕,接着快步離開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