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為我是什麼都不會的少爺嗎?”陳月江問她。
姜左點點頭:“現在知道你會了。挺能幹的。”
陳月江抿了下唇瓣,默默低頭把枕頭上最後一點褶皺抹平了。
“行了,洗漱完就睡吧,我上去了。”
洗漱用品之類的姜左之前買過,家裡有多的,她給陳月江指了指位置,準備上樓睡覺,陳月江在身後輕輕“啊”了聲,然後踩着拖鞋踏踏踏地走過來。
樓道沒有開燈,姜左站在第五節樓梯上,陳月江站在下面亮燈的地方,擡頭看着她。
他迎着姜左的視線,張了張嘴,又抿了下嘴唇,然後用一種尾音上揚的、像小孩子調皮搗蛋時一樣的聲音對她說:“晚安。”
姜左點點頭:“晚安。”
*
姜左喝了很多酒,第二天就稍微起晚了半小時——七點半。也在她預料之内。
她簡單洗漱就開門下樓,走到樓梯口聞到了一股從底樓廚房裡傳來的香味。
下來就聽見平底鍋被煎得滋滋冒油的聲音,廚房的門半開半掩,裡面的陳月江背對這邊在用鏟子鏟鍋裡的煎蛋。
姜左不免要再看一眼現在到底幾點。
就瞥了眼手機的功夫,陳月江關了火,把煎蛋盛到盤子裡,然後轉過身來,是對她有一點抱怨的語氣。
“你家都沒有圍裙哦,你平時不做飯嗎?”
“不做。”姜左才發現沒有圍裙他就拿浴巾在身前遮着,是昨晚新拿給他的。陳月江邊說話邊把浴巾拿下來放到一邊,還跟她解釋:“我等會兒給你洗幹淨。”
然後皺了下眉,很認真地盯着盤子思考道:“你早飯吃得多嗎?我隻煎了兩個蛋,冰箱裡什麼都沒有。”
冰箱想來也不可能有什麼料理大寶庫,畢竟姜左不做飯,連下個面的功夫都沒有。
她其實最近沒那麼忙了就開始考慮要不要請個家政來做飯,但還沒等她實施,就先撞上了陳月江這件事。
“不多,夠了。”她坐下看了眼手機,鐘易在發消息說自己還有十分鐘就到。
陳月江把盛着兩個煎蛋的盤子放到她面前。
“喝咖啡還是牛奶?”陳月江說,“哦,還有茶。”
“不用了。”姜左拿叉子點點桌面,“坐下一起吃點。你多久起來的?”
“忘了。”陳月江拉開椅子坐下,他給自己隻煮了一個水煮蛋,“我那個房間外面有鳥在叫,我就醒了。”
“但我看你還沒醒,”他手指白淨,輕輕一扒就把蛋殼剝下來,“我就下來了。”
“對了,我除了廚房哪裡都沒去。”他盯着她對她說,“我沒有大聲說話,也沒有亂動你的東西。”
姜左吃着蛋笑了:“看來是沒有。”
“當然沒有啦。”陳月江更正道。
相對無言地吃完了早飯,姜左要去上班了。
她站起來拿濕巾擦了擦手,又拿了張遞給陳月江:“我今天不忙,先送你回學校。這事兒我先不告訴你哥,以後别半夜跑出來了。”
“……”陳月江臉上的表情頓了下,撇開視線說,“你就會告狀。”
“我什麼時候告過狀了?”姜左還真是初次耳聞。
“我受傷那次。”
“那不叫告狀,那叫告知義務。”姜左跟他講道理,“你因為我受了傷,我得通知你的家屬。”
陳月江蹙了蹙眉,看起來不太滿意她的這個說明。鐘易已經到了,姜左上樓去車庫,陳月江隻能默不作聲地跟上她。
看見姜左和陳月江一起出來,等在門口的鐘易愣了一下。
“姜總,這是?”
“收留了下無家可歸的小孩。”——鑒于姜左不能三更半夜的把陳月江趕出去睡大街,所以她隻能對現在的情景如此歸納總結。
陳月江上車時正好聽到這句話,姜左看見他慢慢緊了緊抓安全帶的手,等車駛上主路後,他偏過頭來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問姜左:“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啊?”
哎喲,小孩開竅了。
“送太子爺的弟弟回學校而已,不麻煩。”姜左用着一種似是而非的口吻。
陳月江笃定地說:“你覺得我很麻煩。”
“然後呢?”
“你以前不會說我很麻煩的。”他說。
姜左以為他又在不滿意自己的用詞了,但陳月江的表情似乎沒有不滿,唇角甚至還輕輕翹了一下,看起來就好像姜左覺得他是個麻煩反而讓他覺得這樣還不錯。
姜左确實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她淡淡嗯了聲說:“所以呢?”
“沒什麼。”陳月江道,“我煎的蛋好吃嗎?”
他前後兩個問題的跨度有點大,姜左已經不太記得味道了,點點頭說:“還行。”
陳月江就眯起眼睛沖她輕輕笑了一下,兩顆小虎牙白得像能反光一樣,姜左其實是昨晚才發現他有兩顆小尖尖的。
畢竟以前的陳月江從沒笑過,每次見到她的反應都像見到敵陣的大将,緊繃、緊張、惜字如金,腼腆得好像姜左下一秒就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到了學校,姜左又跟陳月江說了一遍不要再半夜溜出來,陳月江沒理她,車窗放下來了一半,他下車後轉過身來問姜左。
“你今晚還會去喝酒嗎?”
姜左不明所以,不過今晚确實沒有酒局:“不。”
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了。”
然後就轉身走了。
現在想想,姜左那時不該說那個“不”字,什麼都别說直接讓鐘易開走是最好的。
晚上十點,姜左下班從辦公室到了一樓,電梯門一開就看見站在玻璃大門旁邊的陳月江。
教養良好的少年就算旁邊沒人也不會吊兒郎當地倚着靠着,他單肩挎着書包,安安靜靜地杵在那兒。
看見姜左來了,幾步跑上前來迎接她。
“你今天好晚,”然後再沖她有點不滿地說,“我等了你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