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去看身邊不遠處的太宰治,他的臉上很安靜,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他不免重新審視起自己這個搭檔來,在會面之前的昨天,他才知曉了太宰治是港口黑手黨的前任幹部。
福澤谕吉曾在他入社之時他和太宰一起行動之時,最開始就提點過他,讓他來審視太宰治。他雖然被對方那做什麼好像都不認真甚至是胡鬧的态度氣得日益暴躁,卻也不得不承認太宰有着他所欠缺的才能。
他到現在終于明白了福澤谕吉曾說過的話,太宰治來自黑暗,在作為同伴依靠之時,也是他需要提起重視的人物。
就如現在這場談判,對面那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沒有人比太宰治更了解她。
場中寂靜之後,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福澤谕吉先開口了:“想繼續開戰的話,我奉陪到底。”
森川悠鈴同樣回道:“我也奉陪到底。”
武裝偵探社社員和港口黑手黨的暗殺隊成員聽到這兩句話已經緊繃起身體,差點就要拿出武器。
森川悠鈴看了一眼福澤谕吉身後的社員,卻是笑了:“那麼我們各退一步,在打退組合之前暫時停戰吧。”
這句話一出,氣氛又一下子緩和下來。
除了他們,無人知曉,能夠決定這座城市的和平與戰亂的關鍵,就在這兩位首領的言語之間。
福澤谕吉道:“這本來就是我的來意。”
對面的女首領随即又收斂了表情:“不過我也有些顧慮——福澤閣下,您還記得利德爾??哈特的《戰略論》麼?”
對這一聽就是外國著作的書,福澤谕吉隻有很少的了解,有也是森川悠鈴曾經跟他講過的一些——她的成長環境讓她讀過很多書,并且深受影響。不過他在腦海中想了想,這本他确實沒有印象。
“……我沒有聽說過。”他道。
記錯了麼?她沒有和他說過?森川悠鈴又道:
“那克勞塞維茨……”
“也沒有。”
福澤谕吉說得肯定,關于森川悠鈴曾說過的話,他記得都很清楚。
對面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港口黑手黨首領一時陷入尴尬。
森川悠鈴抿住了唇,曾經這段對于她最為短暫的感情一時又湧了上來。并不是因為那有多麼令人難忘,而是她意識到,她和對面的這個從頭到尾沒笑過的男人之間,她才是無情的那一個。
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機鋒的兩方人馬都不明所以,唯有太宰治了然于心,他上前一步,打破了安靜:
“利德爾和克勞塞維茨都是關于國際戰略的專家,典型的觀點即突然性是戰略的本質,不合作是一種戰略,彼此互不幹涉也是一種戰略,森先生您是想說這個吧?”
不同于福澤谕吉,太宰治跟在森川悠鈴身邊的時間很長,對于她的想法,他比被她甩掉的前男友們了解得多,也同樣在她的藏書室裡拜讀過那些書籍。
于是森川悠鈴不再廢話,簡潔明了地道:“在戰争中為了取得勝利可以用一切手段,但有時候為了某些因素達成合約才是絕大多數的做法,不過即使破壞合約,兩方也不會受到任何制裁——福澤各閣下,您用什麼來保證你的部下不會違背命令?”
福澤谕吉看着她身後一臉殺意的手下們:“相比我的部下,倒是你的部下更危險吧。”
“這可未必。”森川悠鈴燦然而笑,他身後的社員,又何嘗不想消滅她的組織呢?“如此而來,這個談判的結果真脆弱啊。”她輕歎道。
福澤谕吉略一沉吟:“維持多久算多久。”
“我也是這個意思。”森川悠鈴道,算是給這場不算談判的會面落下了帷幕。
兩方人馬各自撤退,夕陽西下時,偵探社的隊伍已經在回程的路上。
福澤谕吉沉默地走在最前方,拉長的影子鋪在路上。
“他們真的不會來找我們麻煩了嗎?”許久的安靜之後,心中仍然忐忑的谷崎潤一郎忍不住扭頭問走在他旁邊的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
國木田獨步似乎在沉思,旁邊的與謝野晶子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摸不清那個首領的态度,她随時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