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其實你也不遑多讓。
有時候也兇兇的。
剛剛那一嗓門給他吓一跳。
但他不想張口,怕說出來了,明鸢又要同他鬧。
手腕被明鸢緊緊抓住,并在聽了她那一番指責後,老婦人氣憤地啐了幾句,但終究還是強壓住了心中的怒火,沒有再做出進一步的激烈舉動。
面對母親的怒氣,小姑娘顯得頗感尴尬與拘束,她嗫嚅着嘴唇,想要辯解卻又無法順利組織語言,隻能緊張地吞吞吐吐,始終未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明鸢擡起眼眸,目光本能地搜尋着秋澄霁的身影,想看看對方要怎麼應對面前的婦人。
眼前的這位婦人雖已步入中老年,但從其犀利的眼神和果斷的舉止可以看出,她是一位精明幹練的長輩,顯然并不像之前遇到的小姑娘那樣容易應付或哄騙。
她現在是個病号,盡管喉嚨的腫脹并未嚴重到令她無法言語的地步,但在發聲時依然能感受到不适。
且是對方硬要跟着來幫忙的,所以明鸢十分心安理得地窩在後方,揣着手,饒有興趣地觀察着他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
在她的設想中,秋澄霁可能會選擇與面前這位嚴厲的夫人辯論,又或許他不要臉一點,繼續靠着之前的那種誘惑解決問題。
然而,出乎明鸢意料的是,秋澄霁并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樣行動。他隻是在屋内環顧一圈,随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最裡面的内室。
“村長在那個屋子裡,對嗎?”
他擡手,朝着那個方向指了指。
在看到婦人突變的神色後,少年了然地點點頭,“看來是的。”
“……你!”
眼見對方客套的話都不說一句,直直朝着屋内走去,本來都做好要好好扯皮一番的婦女頓時傻了眼。
“有沒有教養,誰準許你在别人家裡如此随意行事?” 婦人在短暫的愕然後,怒火瞬間升騰,她手一伸就要拽住秋澄霁,同時以堪比敲鑼般的高亢嗓音大聲呵斥:“你想幹什麼?是要搶劫嗎?外村人就是這樣沒素質——”
婦人用力抓住少年的衣袖,試圖阻止他進一步深入屋内。秋澄霁側目,眼皮一掀,視線投向站在旁邊悠然揣着手,看似事不關己的明鸢。
“愣着幹嘛?”秋澄霁點了點下巴。
明鸢本來還抱着看戲的意圖,可也不知道怎麼的,在對方這麼一喊她,她竟是瞬間就明白了秋澄霁的意圖。
“……”
她的眼睛亮了亮,秋澄霁看似漫不經心地反複說着同樣的幾句托詞,旨在吸引并穩住身旁老婦人的注意力,而他的眼角餘光卻始終未曾離開過另一邊的明鸢。
直到看到明鸢上道地從側後方繞路,避開了老婦人的視線盲區,悄無聲息地溜到門前,然後果斷地伸出手,“唰”一聲将屋門打開,揭示出内部的景象時,他臉上才難得地展現出真誠的笑容。
“不算太蠢笨。”他哼笑一聲,“很好。”
聽到動靜,還在大鬧的女人神色一僵,聲音突然增高,甚至到了尖銳的地步,刺得人耳朵生疼,“住手!”
隻不過她晚了一步。
明鸢低頭,看了看自己扯開門的那隻手,再擡頭瞅了瞅屋内的景象,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龐此刻變得更加慘白了幾分。
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胸口翻湧而上,明鸢急忙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屋内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地面與牆壁上遍布觸目驚心的鮮紅血漬。當門被打開的那一刹那,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氣從屋内噴湧而出,頃刻間籠罩了整個房間。
在房間中央,老态龍鐘的村長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态趴伏在地上。他的雙腿呈現出怪異的交叉狀,雙手高高舉起,超過了頭頂,軀體扭曲得仿佛曾遭受過強力擺布,臉部也沾染了不少從地面沾染的斑駁血痕。
而房間的上空,那股熟悉的黑色霧氣正在恣意缭繞盤旋。
從那團最大的黑霧中,延伸出幾條類似觸手般的細長根須。這些根須深深紮入躺在地上的村長肌膚之内,它們随着黑霧的波動而不斷顫動,倘若仔細觀察,還會發現根須内部有微小的凸起部分在快速地穿梭移動。
像是寄生,又像是二者本來就為一體。
隻是以一種極為恐怖駭人的姿态展現在衆人眼前一般。